西苑的清晨,薄雾未散。
清明司衙门前那对石狮双目朝向昭冤台,宛如守陵的冥兽,凝视着宫阙深处。
皇榜匾额上“代天问罪”四字墨迹沉郁,仿佛自开国之初便刻在那里,从未更改。
百姓围聚观望,窃语如潮,有人说这是天降警示,有人说是妖祟作乱,可更多人跪地叩首——那些多年申冤无门的孤寡老弱,竟在黎明时分看见自家亡亲魂影绕碑三圈,而后化光消散。
清明司正式开衙,锣声三响,惊破六宫沉寂。
首案卷宗送入大殿时,满朝文武皆屏息。
一名七品知县贪腐致民变,刑部依律拟流放三年。
本是寻常判决,却在送至御前一刻,掀起滔天波澜。
萧玄策端坐龙椅,朱笔轻点,落下一个“准”字。
墨迹未干,黄绢之上忽然泛起一丝极淡的青灰之气,如同坟土中渗出的阴风。
下一瞬,那“准”字边缘卷曲焦黑,竟如被无形火焰舔舐,眨眼间化为灰烬飘散,只余一行细小篆体浮现纸面:
此人父曾任景明十年焚尸队副领,罪延三世,当斩。
满殿死寂。
萧玄策瞳孔骤缩,手中朱笔“啪”地折断,猩红墨汁溅上袖口,像一道未愈的旧伤。
“谁?”他声音低沉,却不怒而威,“朕的旨意,也敢篡改?”
内侍颤抖跪倒:“回、回陛下……御书房无人进出,守门禁军发誓未见异状,连香炉里的檀烟都未曾晃动……”
“荒谬!”他猛地拍案而起,龙袍翻飞,震得案上玉玺微颤,“一介死婢的残念,真以为能左右国法?来人!彻查文书流转各处,若有私通邪术者,夷三族!”
无人应声。
不是不敢,而是不知从何查起——那道旨意自始至终未离御案半步,连太监捧卷的手都未曾沾染外物。
更深的恐惧,在群臣心底悄然蔓延。
与此同时,清明司档案阁内,烛火幽微。
线清盘膝而坐,十指翻飞,命丝如流水般在织机上穿梭。
她所织非布,而是魂契与因果的轨迹。
每一根丝线都连着一个名字,一段冤情,一场迟来百年的审判。
指尖忽顿。
一段极其隐秘的命纹终于解开——那是沈青梧留下的最后一重机关,藏于“非常之判官”权柄核心。
原来,她并未将力量托付鬼神显灵,也不靠阴兵夜行。
她的复仇,是一场精密到极致的制度设计。
她将自己的残识融入判官职权,设下“三审不过则自动裁决”之律:凡涉及百年沉冤、血案牵连三代以上者,若阳世法度轻纵,不予严惩,冥律即自动介入。
裁决不靠符咒,不借厉鬼,而是通过“判魂笔灰烬”与“昭冤碑心共鸣”,悄然渗入文书墨迹之中——只要卷宗经过西苑百步之内,便会与碑文共振,修改判决。
这才是真正的“幽冥监察”。
不是闹鬼,不是作祟,是她以死后之身,在人间立下了一套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审判体系。
线清望着织成的最后一幅命图,轻轻闭眼:“主上……您连他们如何反抗,都想好了。”
宫中,萧玄策不信邪。
第二日,他又批一道赦免令,赦一名曾行贿科举考官的贬官。
笔落刹那,朱批再度化灰,纸上浮现新字:“其母毒杀嫡姐夺宠,罪涉宗祀断裂,流放不得减等。”
第三日,再试一案,宽免边关将领临阵退逃之罪。
旨意刚盖上玉玺,整张黄绢卷曲燃烧,灰烬成蝶,飞向西苑方向。
第四日,他变了策略。
不再触碰任何旧案,而是亲拟一道无关紧要的调令:命工部修缮城南一处废弃驿站,纯属琐务,毫无冤情牵连。
他盯着玉玺,亲手按下印泥,缓缓落印。
就在那一刻——
玉玺底部再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