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之日,天光初透,紫宸殿外钟鼓齐鸣。
大胤王朝百年来首次举行“立司大典”,百官列队于西苑昭冤台前,蟒袍玉带,肃穆无声。
风拂过碑林,卷起层层香火纸灰,如冥蝶纷飞。
今日,清明司将正式升格为独立监察机构,不隶属六部,不受内阁辖制,唯以昭冤台为尊,执掌阴阳共审之权。
萧玄策着明黄龙袍,缓步登阶。
他手中捧着亲笔题写的匾额——“明镜高悬”四字墨迹浓重,笔锋凌厉,似要斩破虚妄。
这是他对天下人的交代,也是他对她的回应。
他不愿称臣,却不得不低头;他恨她入骨,却又无法否认——自那夜之后,他的每一道旨意,都像是在她冰冷目光下书写。
内侍高声唱礼,铜链绞动,匾额缓缓升起,悬于清明司正堂之上。
阳光洒落,金漆反光,众人仰首,皆觉威仪赫赫。
可就在此刻——
“咔。”
一声极轻、却清晰得令人心悸的裂响,自匾额中央传来。
一道细纹自“明”字顶端蜿蜒而下,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漆面如枯皮般片片剥落,露出底层早已刻好的四个暗红小字:
她在看着。
百官僵立当场,呼吸停滞。
有人踉跄后退,撞翻香案;有御史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这四字非阴魂显形,亦非法阵作祟,而是实实在在刻在木胎之中,仿佛从一开始,便预示了今日的揭穿。
唯有线清站在人群最后,指尖抚过袖中命丝,轻轻闭眼。
她早知如此。
沈青梧在最后一道命契中留下警示:凡欺瞒昭冤台者,所立之物必现真言。
帝王亲书,亦不能免。
萧玄策站在台阶最高处,脸色铁青,眸底怒潮翻涌。
他盯着那四字,像盯着一把插进心口却不流血的刀。
他知道,这不是诅咒,是审判的余音——她甚至不需要现身,只需一个“律”字,便能让皇权威严在众目睽睽之下崩塌一角。
但他没有发作。
良久,他缓缓抬起手,声音平静得可怕:“挂上去。”
“陛下?!”身旁太监颤声惊问。
“我说,挂上去。”他重复,一字一顿,“让全天下的人都记住——她,在看着。”
话音落下,风骤起,吹动百官衣袍猎猎作响,仿佛天地也在回应这一句承认。
与此同时,宫城最北端的哨境边缘,断言盘坐于地。
他身前三十六盏青铜灯围成圆阵,灯焰惨白,映照出脚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那是冥途出口,曾被邪咒撕开,如今由佛印封镇。
他十指结印,口诵往生咒,每一道符文落下,都在空中凝成金色锁链,缠绕裂缝四周。
忽然,他眉头一挑。
感知中,那股熟悉的意识再度浮现——不是魂魄,不是残念,而是一种更纯粹的存在。
它与昭冤碑心共鸣,与判魂笔灰烬共振,甚至与传国玉玺中残留的那一缕执念相融,三位一体,超越轮回,化为无形之律。
断言低声叹息:“你终究走到了这里……不再为人,也不成神,你是‘不可违逆’本身。”
他睁开眼,望向南方天际,那里云层低沉,似有怨气积聚未散。
“可律法若无人守,终将蒙尘。”他喃喃,“我们能做的,只是不让她的意志被玷污。”
数日后,清明祭典。
萧玄策率百官亲赴昭冤台,诵读《冤情录》。
这是他主动定下的国礼,每年一次,风雨无阻。
当他的声音念到“才人沈氏,因知真相被焚骨灭口”时,全场骤然寂静。
风停了。
连檐角铜铃都止息不动。
紧接着,一道影子从他脚下缓缓脱离躯体,动作僵硬却庄重,双膝触地,叩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