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黄土道上,棺木缓缓前行,七十二名内侍抬着那副薄得几乎载不动灵魂的黑漆楠木椁,脚步沉重如拖铁链。
天光灰白,风里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纸钱纷飞,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送行。
可就在棺行至西苑断桥前时——
狂风骤起!
不是从天边来,也不是自林间出,而是凭空炸开,仿佛地底有巨兽吐息。
七十二盏随葬魂灯,无火自燃,幽蓝火焰腾空而起,如莲花绽放,围成一道环形结界,将棺椁牢牢护在中央。
火焰不摇,不灭,竟逆风而立,森然肃穆。
线清立于风口,一袭素衣猎猎翻飞,发丝如刀割般贴在脸上。
她双手捧着那枚干涸血符,指尖冰凉,心却滚烫。
她等这一天,已等了整整七日。
七日前,主人断气那一刻,天地无声,唯有昭冤台碑文突变,留下“暂不得归”四字,如同一道封印,也像一句誓约。
她的肉身已朽,魂魄未散,意识沉入冥途边缘,与那千百年积怨的碑心、玉玺残魂悄然共鸣。
她不是求轮回,也不是贪长生,她是要把自己炼成律令本身。
风声呼啸中,线清抬起眼,望向远处昭冤台的方向。
那里,碑影孤矗,黑石如墨,仿佛一只俯瞰人间的眼睛。
她闭上眼,默数心跳。
第一刻——风停半息。
第二刻——蓝焰微颤。
第三刻整!
她猛然睁眼,足尖一点,身形如燕掠出,直冲昭冤台基座。
守卫惊觉欲拦,却发现双腿如陷泥沼,动弹不得;监葬太监张口欲喝,喉咙却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线清跪在碑前,双手高举血符,嘶声念出最后咒契:“以命织律,以怨凝章,判官遗令,代天执纲!”
血符离手,飘然贴上碑心。
刹那间——
轰!!!
整座昭冤台剧烈震颤,千年不动的碑石裂开一道幽深缝隙,如同睁开的竖瞳。
血符化作一道猩红流光,没入其中,随即,金纹自裂隙蔓延而出,如蛛网覆盖全碑。
天空骤暗,云层翻涌如沸,一道灰金色诏令自虚空浮现,龙蛇盘绕,字字如钟鸣:
“敕封沈氏青梧为‘幽冥守序使’,代天监察人间帝王百代罪愆。”
风止,火熄,天地寂静。
唯有那道诏令悬于高空,久久不散。
而在皇宫最深处,御书房内。
萧玄策正批阅清明司首批候选人名录,朱笔悬于纸上,忽觉心头一刺,如针扎魂。
他猛地抬头,眼前景象骤变——
不再是檀木案几、黄卷奏折,而是一片苍茫云海。
云端之上,一人玄袍广袖,黑发如瀑,手持一支新生判魂笔,笔尖垂落一线幽光,照见尘封史册:先帝弑储、皇子暴毙、贵妃冤死……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正是沈青梧。
她眸光冷冽,如霜刃扫过人间权柄,声音不高,却穿透三界六道:
“从今往后,你的每一次赦免,都要经我点头。”
萧玄策浑身一震,怒极反笑,猛拍龙案:“荒谬!朕乃天子,何须向死人低头?”
他抓起茶盏狠狠摔下,瓷片四溅。
可话音未落——
案上玉玺突然自行翻转,底部朝天,原本空白的印基竟浮现出一行细小篆字,漆黑如渊:
“沈令不允,旨不成章。”
萧玄策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他缓缓伸手触碰那行字,指尖传来刺骨寒意,仿佛不是玉玺在说话,而是整个地府的意志,借她的名,压上了他的江山。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她不是死了。
她是超越了生死。
她不再需要宫殿、位份、宠爱,也不再受皇权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