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道,如今只剩龟裂河床。旁有古时烽燧台一座,日久年深,地基塌陷,塔身已歪斜近三载。”
他话锋一转,“然则那地方近来邪门得很,官府已贴出告示,让人勿近。”
“为何?”
“记忆污染。”
知北游吐出四个字,神色凝重,“附近村民乃至前去查探的官差,归来后皆神思恍惚,记忆错乱。言谈间前后矛盾,甚至不识亲人。症状与……与上头那场‘净世’后的百姓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暴烈混乱,仿若……仿若法术出了岔子,或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紧紧盯着杨十三郎:“兄台若要去那里,绝非善地,恐有性命之忧。可否告知,为何非要前往不可?”
杨十三郎沉默片刻,避重就轻:“寻人。”
知北游若有所思,不再追问,只道:“我于此地略有些人脉,可为你备些干粮清水。若需粗略地图,亦可绘与你。”
他顿了顿,“只望兄台若在那处有所见闻,他日有缘再见,能告知一二。这世道……变得太快太怪,多知一分,或许多一分活路。”
杨十三郎看着眼前这个散发仙,最终点了点头。
“多谢了。”
杨十三郎蹦出的三个字,一字千钧。
油灯如豆,在破旧的木桌上投下摇晃的光晕。
知北游的居所狭小却井然有序,四壁皆是顶到房梁的书架,塞满了各式卷宗、手札与泛黄的地图。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干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灵蕴气息。
他搬来厚厚一摞笔记,摊在杨十三郎面前。
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地见闻,笔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显是不同时期所留。
“约莫半年前开始,”
知北游指尖点着其中一页,上面绘着粗略的山川地形,“各地零星出现怪事。起初只是乡野传闻,说是有人进山或去了某些古遗址后,回来便有些癔症,胡言乱语,记忆混混沌沌。官府只道是癔症或山精作祟,并未深究。”
他又翻过几页,指向几处用朱砂标记的地点:“但近三个月,类似事件骤然增多,且症状愈发严重可怖。非但记忆错乱,甚至……扭曲。”
他抽出一份卷宗,递给杨十三郎。上面记录着某个小镇的案例:一个原本和睦的孝子,自城外荒冢归来后,竟坚称自己孀居多年的老母是他人假扮的妖魔,癫狂中险些酿成惨剧。待其稍清醒,却又对老母涕泪交下,诉说童年往事,片刻后再次陷入混乱,记忆支离破碎,前后矛盾。
“你看这里,”
知北游神色凝重,“他的记忆并非被清洗或覆盖,像是……被强行塞入了不相干的碎片,又像是清晰的镜面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映出无数扭曲重叠的倒影。痛苦非常。”
他又接连指出几例:有樵夫坚持说自己曾在河底龙宫饮酒,细节栩栩如生,却与当地传说全然不符;
有绣娘突然通晓了一种早已失传的古语,却遗忘了如何穿针引线;
更有整个小村落的人,对不久前一场雹灾的记忆竟分出三四版本,彼此争执不休,皆认为他人中了邪。
“这些,”
杨十三郎抬起依旧苍白的脸,左眼在金印下隐隐跳动,“与‘净世’后的景象不同。”
“截然不同!”
知北游语气肯定,“天庭的‘净世’是雷霆手段,抹杀、清洗、替换。干净利落,如同大雪覆盖,留下的是一片平整的‘遗忘’。而眼下这些……”
他指尖重重敲在那些朱砂标记上:“……这是‘污染’。粗糙、暴烈、不稳定。记忆被撕扯、被混淆、被注入异物。过程缓慢而痛苦,结果光怪陆离。倒像是……施展那等覆盖一界的大神通时,力道掌控不住泄出了些许余波,或是法术本身出了什么岔子,未能完全消化反噬,将一些‘残渣’、‘污秽’泼溅了出来,沾染了凡尘。”
该说不说,知北游总结得十分到位……
屋内陷入沉寂,唯有灯花偶尔爆开一丝轻响。
杨十三郎凝视着那些案例,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