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那片再也回不去的土地——大唐的赫赫天威,终究在四面边声里,显出了几分疲惫。
而千里之外的青海湖畔,风还在吹着唐军遗落的断戟,新罗的工匠正忙着将“大唐年号”
从城砖上凿去,吐蕃的商队则驮着战利品,沿着丝绸之路走向更遥远的西域——这个庞大的帝国,在一场场战争的连锁反应里,悄然埋下了版图收缩的伏笔,而那些在历史夹缝中挣扎的人、权谋与野心,却让这盛唐的画卷,多了几分苍凉的褶皱。
麟德殿内,鎏金博山炉中飘出的龙脑香混着窗外槐花香,在纱帐间织成一片朦胧的暖雾。
李治斜倚在朱漆蟠龙榻上,双目微闭,眉心因连日批阅军报而凝出一道浅痕。
忽然,一双温软的手从身后覆上他的眼,指尖带着少女独有的清甜——是玫瑰露的香气,他再熟悉不过。
“父皇,可猜得出是谁?”
银铃般的笑声落进耳中,指尖还调皮地在他眼尾轻轻晃了晃。
李治唇角扬起,不用睁眼也知道,这宫里敢这般缠着他撒娇的,唯有最宠爱的小女儿太平公主。
“除了朕的太平,还有谁敢在朕面前这般没大没小?”
他伸手覆住眼前的手,掌心触到少女指尖细细的茧——想来是近日又在苦练书法,母亲武后总说“女子亦需才学傍身”
,这孩子倒是记在了心里。
太平公主松开手,绕过榻前蹲下身来,乌上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波光粼粼。
见父亲眉心仍未舒展,她踮脚替李治揉起太阳穴,指尖在穴位上按得极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父皇定是又为了国事烦忧吧?瞧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她歪着头,看见御案上摊开的军报边缘露出“吐蕃”
二字,忽然想起前日听母后跟侍婢说,西北战事又吃紧了。
李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的玉如意:“可不是么?吐蕃今年第三次犯扶州,新罗那边又在辽东边境小动作不断,连安东都护府的粮草转运都断了两回……”
话未说完,便被少女指尖轻轻按住嘴唇。
李令月晃了晃脑袋,间玫瑰花瓣落在李治衣袖上:“父皇别想啦!
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交给那些将军们去操心便是您看咱们大唐的薛将军、刘将军,哪个不是能征善战的?女儿可听说,去年杜孝升将军在临河镇死守三日,连吐蕃人都敬他三分呢!”
听她提起杜孝升,李治眼底泛起笑意——到底是孩子,总把战事想得简单些,却也因这份天真,让这充斥着权谋与血雨的后宫,多了丝难得的暖意。
他伸手替女儿理了理歪掉的步摇,忽然想起前日武后说起“公主及笄,该议婚事了”
,便顺势逗她:“看来太平心里装着将军们呢?莫非将来想寻个能带兵打仗的夫婿?朕的宝贝女儿,可要提前告诉父皇,也好早早替你留意。”
太平公主脸颊微微烫,却不甘示弱地扬起下巴:“女儿才不要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呢!
要寻便寻那‘上马能治军,下马能赋诗’的儒将——像……像房玄龄大人那样的,腹有诗书又胸怀天下!”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什么,指尖戳了戳李治的手臂,“不过父皇可不许乱点鸳鸯谱!
将来夫婿嘛,定要让女儿自己瞧着顺眼才行”
殿外廊下,宫女们抱着熏香的衾被屏息而立,听着殿内传来的笑声——李治的笑声比往日轻快许多,带着几分难得的松弛。
透过纱窗望去,只见少女正掰着手指头跟父亲细数“儒将该有的模样”
,间玫瑰落在黄绸榻上,像极了她出生时殿外盛开的太平花——那时李治抱着襁褓中的她,曾对着漫天霞光说“愿吾女一生太平”
,如今看着她在跟前叽叽喳喳,忽然觉得,比起朝堂上的波谲云诡,这片刻的天伦之乐,才是身为父亲最珍视的时光。
“好好好,都依你。”
李治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朕的太平,自然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