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秘书省史馆。
陈昂正校勘典籍,忽见小吏高声唱喏,内侍省王监登门拜访。
着作佐郎听闻,连忙迎出门外,好一番寒暄。
校书郎们议论纷纷:“内侍监王寅虎,他来史馆作甚?”
陈昂好奇:“这位王监是何人?”
一人答道:“他可是宦官之中第一红人,早在河西道时,便服侍陛下,深受信重。”
“陛下登基前,便擢升他为内侍省官,总领六局。”
陈昂不禁咋舌,内侍监可是从三品高官,比他这个九品芝麻官,不知高到哪里去。
须知,中书令徐晏清、侍中王景略,这二位相公,也不过正三品罢了。
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着作佐郎,也不得不亲自接待、笑颜以对。
不过,上头之事,自有顶头上司处理,轮不到他这个小官置喙。
陈昂看了一眼,便重新埋于案牍。
然而,却有一位小吏奉命,请他去东廊房。
“王内侍监召见下官?”
陈昂吃了一惊。
“正是!”
这小吏面露羡慕,催促道,“陈校书郎,王监有请,莫要怠慢了!”
“我这就去!”
陈昂下意识提着纸笔,直奔东廊房。
惹得一众校书郎窃窃私语:“这小子莫非是世家子弟,竟能得王监召见?”
“据我所知,洛阳陈氏不过普通士族,并非高门显贵。”
“这你就不知道了,陛下还是秦国公时,曾在偃师县升堂断案,让这陈昂和他夫人终成眷属。”
“有这一面之缘,上达天听,不过寻常之事。”
“原来如此,难怪他高中榜眼!”
东廊房,陈昂迈入堂中,心怀忐忑。
一抬头,见一名面白无须、身形高大的宦官坐在位,着作佐郎陪同在侧,他连忙行礼。
“下官见过王监!”
他不禁暗赞,这位王内侍监容貌俊朗、身姿挺拔,全无寻常阉人阴柔之气。
“不必多礼!”
王寅虎笑道,“我今日来,只为一件小事,有求于陈校书郎。”
陈昂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王寅虎屏退左右,直言道:“《武德起居注》中,正月初九之事,还请陈校书郎简书,不必追根究底。”
陈昂一时愕然,下意识问道:“这是为何?”
王寅虎笑容不改:“此乃圣意,你我遵从即可,无需多问。”
陈昂眉头一皱:“恕下官直言,王监既知隐情,何不明说,反倒遮遮掩掩?”
着作佐郎面色一变,喝道:“大胆!”
“王监吩咐,你照办即可,哪有你质疑的份?”
这位王内侍监,连他顶头上司章琼,都得好生接待,陈昂一介校书郎,竟敢出言不逊,当真无知无畏!
王寅虎淡声道:“陛下交代,自有道理,务必遵旨行事。”
陈昂断然摇头,取出黄麻纸,当场提笔记录:“武德元年六月十二,内侍监王寅虎擅闯秘书省,命校书郎陈昂篡改《武德起居注》。”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恕难从命!”
“陈昂……”
着作佐郎气得浑身哆嗦。
王寅虎怔愣片刻,摇头失笑:“不愧陛下所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是个愣头青。”
“罢了,你想做个诤臣,我可不愿做个奸宦。”
他虽是宫中第一宦官,但也不敢篡改起居注,只是遵从陛下旨意罢了。
如今,见这陈昂油盐不进,只好起身,回返太极宫。
陈昂忍不住追问:“王监身为内侍之,陛下亲近之人,必然知晓详情。”
“何故遮掩起居注,让人迷惑?”
王寅虎脚步一顿,微微转头:“在这太极宫中,谨言慎行乃第一要务。”
“即便知晓详情,若无允准,也得做个聋子、瞎子、哑巴,不得泄露半句,才能善始善终。”
“太过刨根问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