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附和:“陛下琐事、家事,便是国事,国事便是史料,不能随意遗漏。”
“这是章秘书监亲口所说,我等谨记在心。”
着作佐郎一时语塞,无奈道:“并非我有意隐瞒,但此事我也不知。”
“即便章秘书监,也不明所以。”
陈昂拧眉:“何不去问杨相公与徐相公?”
王相公随同陛下亲征,长安由这两位相公辅政。
着作佐郎摇头:“章秘书监曾登门拜访,询问这七日详情。”
“然而,三位相公并未吐露只言片语。”
陈昂愕然,连章秘书监都问不出来,遑论他们这些下官?
只是,究竟有何大事,让三位相公不一言?
着作佐郎倏然伸手,朝上一指,沉声道:“此乃天意!”
“你我莫要随意揣测,以免惹祸上身。”
陈昂神色一震,心中陡然明悟,既是天意,便是陛下特意交代,不必记载。
难怪,能让三位相公守口如瓶。
他不禁暗叹,这七日生何事,只能成为一大谜团了。
不过,纵观浩瀚历史,数千年来,多的是未解之谜,谁能一一知晓?
巳时,陈昂奉命,整理周朝史料,从一堆史籍残卷中,觉蛛丝马迹,尽量还原真相。
他赫然现,关于炀帝记载,有部分残页,涉及这位暴君为何抛弃长安、洛阳这东西二都,前往金陵,并驻留于此,直至驾崩。
坊间传言,炀帝喜爱江南女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与突厥大战,并讨伐高句丽。
失败之后,他威望大跌,以致朝中动荡不安,叛乱不止。
他心灰意冷,带着美人偏安金陵,流连于江南水乡,只把南京作西京。
这虽是传闻,不能尽信,却有一点为真,便是战事。
突厥对神州大地虎视眈眈,并非一日两日。
高句丽也在辽东搅风搅雨,闹得边境不得安宁。
炀帝虽爱美人,但还不至于和马希震一样,忘乎所以,连江山社稷都弃之不顾。
多半,想除去这两大威胁,使大周长治久安。
奈何,他好大喜功,不惜一切代价役使民夫,妄图毕其功于一役,以致死伤无数,饿殍遍野、人人揭竿而起。
周朝轰然倒塌,尸体上,崛起一位又一位枭雄。
彼时,陛下刚刚在兰州起兵,和薛家父子对抗。
让人惊讶的,针对此事,典籍中有不同记载,甚至截然相反。
譬如恭帝陈佑在位时,董澄命太史令修撰,北方战事不利,以致叛乱四起,关陇门阀陡生异心,阳奉阴违,意图扶立新君。
炀帝屡次清剿,却连战连败,只能巡狩金陵,借江南人力、财力,图谋东山再起,将一切叛逆一扫而空。
然而,潞王陈骏坐镇洛阳时,王玄肃让秘书郎记载,炀帝在位初期,关中、中原人口暴涨,土地却极为贫瘠,养不活这么多人。
他不想做“就食天子”
,常年在长安、洛阳之间往返,无休无止。
索性直接以金陵为都,仰仗江南粮食,养活文武百官、军中将士。
奈何,将士们皆为北人,却远在江南,个个思乡心切,见炀帝驻留,毫无回返之意,登时造反。
洛阳之主如走马观花一般,轮流切换,燕帝赵德操、夏帝窦至德,对炀帝都有不同程度的抹黑。
一时难以分辨,哪些是事实,哪些是捏造,只能逐一排查,尽量还原史实。
着作佐郎意味深长道:“陈昂,你是我大秦臣子,理当为君分忧。”
“陛下平定乱世、横扫群雄,乃天命所归。”
“炀帝,祸国殃民,乃是一介昏君,毋庸置疑!”
陈昂神色一震,躬身道:“下官受教了!”
他执笔蘸墨,略作思忖,把诸多典籍记载一一汇总,如实记录,并未试图还原真相。
这一刻,他只是一名粉刷匠。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