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校书郎在史馆廊下用膳,谈论起史书中趣事。
一人戏谑道:“太史公在《史记》中记载,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而视之。”
“武帝竟在厕所里召见大将军卫青,着实有趣。”
话音刚落,一人反驳道:“此言差矣!”
“《说文解字》有云,厕常通侧,武帝是在床榻边上召见卫青,绝非厕所里。”
持厕所论者摇头:“《史记》中常用厕,并非仅此一例。”
“譬如,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
“吕后使居厕中,命曰人彘。”
“这些都是厕所之意。”
床边论者不赞同道:“《史记》有言,从行至霸陵,居北临厕。
此乃边上之意,实属寻常。”
“若按厕所释意,不通情理。”
两方各有支持者,引经据典、各执一词,争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陈昂听闻,心中摇摆不定,这两人所说,皆有道理,也不知太史公用厕字,究竟是何用意。
前堂,秘书监章琼听闻争论,笑赞:“史官秉笔,正该如此。”
着作佐郎忍不住问道:“章监,这个厕字是何含义?”
章琼笑了笑:“作为侍中、大将军,卫青身负侍奉武帝起居之责,掌管尿壶。”
“武帝无论在厕所里,还是床榻边上,接见卫青,皆合情理。”
不管在哪,卫青都只是奉命行事。
太史公为尊者讳,不便指责武帝,于是暗讽卫青,指桑骂槐罢了。
着作佐郎恍然:“章监果然学识渊博!”
太阳逐渐偏西,到了未时。
陈昂来到文书库房,查阅天佑年间奏书。
从天佑十年,到天佑十七年,这八年时间积累下的文案,连篇累牍,汗牛充栋,一时查找不易。
所幸,陛下素来重视文献典籍,每攻取一道,都要派人整理,登记入库,按照编号一一存放,只需按图索骥即可。
正翻阅时,忽见天佑十六年十二月,窦至德、徐智远这二人朝中旧部,纷纷上书请求追谥。
只是,这些奏书如泥牛入海,一律留中不。
陈昂禁不住冷笑:“枭雄昏主,于国无功,于民无德,也敢妄图身后美名?”
他将奏书一一记录,暗思,陛下并未动怒惩处,已是宽仁。
河南道这些刺史,却还不知感恩,为虎作伥。
“待来日,若有幸为陛下修撰实录,我定要痛批这些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