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等人为他准备的守约居所窗明几净,床铺松软,比他此前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好。
但他只在屋里站了片刻,便默默退了出来,转身走向那片熟悉的工地。
工棚里依旧混杂着汗水和泥土的气味,母亲微弱的咳嗽声从角落传来,这让他感到心安。
他把那张硬板床重新收拾干净,又将每日搬砖赚来的钱小心翼翼地塞进母亲的枕下。
天还没亮,少年便已起身,拿起那把旧扫帚,走向村口的碑林。
晨光熹微,石碑上每一个刻痕,都在他的清扫下重新显露出岁月的肌理。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在扫地,而是在抚摸一段沉睡的历史。
扫完地,他便一头扎进工地,赤着上身,将一块块沉重的青砖扛上肩头。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脊背,肌肉贲张,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工地上的孩子们会成群结队地跑来,围着他,好奇地打量。
“喂,他们都说你是新的林尘,是真的吗?”
一个胆大的孩子仰着头问。
少年放下砖头,用满是灰尘的手背擦了擦汗,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不是什么林尘,我就是个练拳的。”
他说完,便又扛起一摞砖,步履沉稳地走远了。
岳山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默默观察了这一切足有半月。
少年的生活简单得像一条直线,碑林、工地、工棚,三点一线,风雨无阻。
他身上没有丝毫奇特之处,除了那份乎年龄的坚韧和沉默。
岳山心中的疑虑如同荒草般疯长:这孩子勤奋、孝顺、善良,但这些品质,哪个山里的孩子没有?
难道那日终门前的异象,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我们是不是把一个偶然,错当成了必然?
这天夜里,村东头靠山的三户人家,油灯接连莫名其-iè。
这在平日是小事,但对于守约者而言,每一盏长明灯都是愿力网络的一个节点。
陈听风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那处细微的断裂,仿佛一根琴弦被轻轻拨动后,却未能出应有的声响。
他循着音脉的流向一路排查,最终在一条偏僻的巡更小径旁,现了蜷缩在石头后面的少年。
少年怀里抱着一根用来打更的梆子,呼吸均匀,已然睡熟。
原来,他见村里负责巡夜的王大爷近来身体不适,便自告奋勇,每晚悄悄替老人巡视东村这最偏僻的一段路。
只是他白日劳累过度,体力终究不支,走到半路便睡着了。
陈听风没有叫醒他,也没有责备。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少年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呼吸声。
那呼吸如潮汐,一起一伏,竟与山谷间的风声、水流声隐隐相合。
他心中一动,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光流转,竟将附近几个音脉节点稍作调整。
他没有修复那个断点,而是巧妙地将少年的呼吸节奏编织了进去,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活体节-pai锚点”
。
从此,只要少年的呼吸平稳,这片区域的夜间预警系统便安然无恙;一旦他的节奏生剧烈变化,便会立刻触警示。
几天后,村里的朱雀钟基座有些松动,这口钟关系到山谷的防御大阵,非同小可。
赵无归把少年叫了过去,让他给自己打下手。
两人在钟下忙碌着,赵无归一边讲解着结构,一边状似无意地将身旁的工具箱碰倒了。
“哎呀,老了,手脚不灵便了。”
他嘟囔着。
少年闻声,立刻本能地蹲下身去拾捡散落一地的零件。
他的动作极快,手指灵活地在地上扒拉着,将螺丝、铆钉、扳手分门别类。
当他捡起一颗滚到角落的六角螺丝钉时,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落入了赵无-gui的眼中。
少年的右手拇指,在捏住螺丝钉的瞬间,习惯性地向下一卡,死死抵住了螺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