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的后生爬上旁边的大树,小心翼翼地靠近查看。
他现,在线轴的断口处,竟缠绕着一片早已干枯的银光草叶。
而那片枯叶的脉络中,正有淡淡的微光如呼吸般,一起一伏,缓缓流转。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不远处那棵梅树。
那是盲童玄音生前最喜欢坐的地方。
忽然,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卷起梅树下的落叶,在原地急旋转成一个圆圈。
那圈中的银光草,忽明忽暗,连续闪烁了三次,如同在回应着什么。
小庙新来的庙祝是个年轻的行脚僧,他目睹了这一切,沉默良久。
最终,他没有按照规矩为玄音立碑刻传,只是在银光草丛边,插了一根光秃秃的竹枝,上面挂了一只小小的陶铃。
从此,每逢月圆之夜,山间无风,陶铃不响,但那片银光草却会自行亮起,光芒温柔如水。
若有人静心倾听,便能隐约听到一种没有歌词的哼鸣,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悠远而绵长。
年轻的庙祝知道,仪式不必有形,这片记得如何呼吸的大地,就是最好的纪念。
就在盲童玄音归于风中的那个夜晚,全村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玄音依旧坐在梅树下,只是他不再侧耳倾听,而是微笑着,用清晰无比的声音说:“我不听了。”
翌日清晨,村里那个天生耳聋的少年,突然指着天空,出不成调的啊啊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狂喜和激动。
他用手笨拙地比划着,告诉他娘:“风……风在说话!”
他娘只当儿子痴症又犯了,叹着气把他拉回了屋。
三天后,村里的粮仓半夜突然失火,火势在干燥的秋风中迅蔓延。
当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时,那个聋儿却第一个疯了般地冲出家门。
他没有去喊人,而是直直扑向粮仓后院,一把拽倒了两个正在玩火把、吓得呆若木鸡的半大孩子,然后指着天空,用尽全力嘶吼。
众人被惊醒,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滚滚的浓烟在夜空中没有立刻散去,而是扭曲成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火”
字,随即才被狂风吹散。
老采药人阿九赶到时,火已扑灭。
她走到那惊魂未定的聋儿身边,抚摸着他的头,轻声问:“你……听见了?”
聋儿用力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最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阿九瞬间明白了。
那个最会“听”
的人已经死了,但“听”
这件事本身,却在这片土地上,长出了千万种新的耳朵。
十年后,东海之滨的一个小渔村。
一位来自异邦的学者,面容憔悴,他将自己毕生研究东方神秘主义的笔记,在海边付之一炬。
火焰吞噬着纸张,也仿佛燃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归途中,他终于病倒了。
夜半,他高热不退,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恍惚中,他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老妪身影,端着一只碗,蹒跚地走到他床前。
老妪没有说话,只是用勺子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凉,然后小心地喂到他干裂的嘴唇边。
那粥带着奇异的香气,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寒意。
他用尽全力,想开口问她的姓名。
老妪却只是笑了笑,枯槁的手指指向窗外。
窗外,海风正卷起沙滩上的细沙,在湿润的泥地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又立刻抹去;再写,再抹去,始终无法辨认出一个完整的字句。
看着那徒劳而又执着的风,学者浑身一震,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两行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您是……”
话未说完,一阵狂风猛地撞开房门,瞬间吹熄了桌上那豆点大的油灯,也吹散了那碗粥最后的热气。
次日清晨,学者从沉睡中醒来,惊奇地现自己一身大汗,高热尽退,身体竟已痊愈。
床边空空如也,那个老妪和那碗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