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的芒种,辽南的麦子刚黄透,空气里飘着麦香。
靠山屯外的老磨坊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沉闷,磨倌老马爷蹲在磨坊门口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块粗布,反复擦拭着那盘比他岁数还大的石碾,石碾上的纹路被磨得锃亮,映着他浑浊的眼睛。
“马爷,借您的磨坊用用呗?家里的麦子等着磨面呢。”
村西头的李二柱背着半袋麦子,站在门口喊。
老马爷头也没抬:“今儿不磨,石碾得歇着。”
“歇着?”
李二柱愣了愣,“这石碾打我记事起就没歇过,咋今儿就特殊了?”
老马爷把布往腰里一塞,站起身。
他个子不高,背却驼得厉害,像个虾米,可那双眼睛看向石碾时,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我说歇着就歇着,要磨明儿再来。”
李二柱撇撇嘴,嘟囔着走了。
他知道老马爷的脾气,倔得像块石头,尤其是对这盘石碾,宝贝得跟啥似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擦,夜里还得去磨坊转两圈,谁要是碰一下石碾上的凹槽,他能瞪你半天。
没人知道,这盘石碾藏着老马爷的心事。
这磨坊是前清时建的,石碾是用长白山运来的青石凿的,盘面上刻着些奇怪的花纹,像字又像画。
老马爷的爹是头一任磨倌,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这石碾不能空转,尤其是每月十五的夜里,要是听见碾子响,千万别去看。”
他当时没当回事,直到二十岁那年,也是个芒种,他替爹守磨坊。
夜里起夜,听见磨坊里传来“咕噜咕噜”
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推碾子。
他以为进了贼,抄起扁担就冲进去,却看见石碾自己在转,盘面上空无一人,只有些细碎的白粉末,像是磨碎的骨头渣。
从那以后,他就信了爹的话。
每月十五夜里,他都把磨坊的门锁得死死的,不管里面有啥动静,坚决不靠近。
可今儿不是十五,是芒种。
按老规矩,芒种这天得让石碾转一转,说是能“压惊”
,保一年风调雨顺。
可老马爷早上起来擦碾子时,现石碾盘上的花纹变了——原本模糊的纹路,像是被人用刀刻过,变得清晰起来,凑在一起竟像个哭丧的人脸。
他心里慌,总觉得要有啥怪事生。
日头偏西时,天上忽然阴了下来,乌云像墨汁似的往一块聚,眼看就要下暴雨。
村东头的王寡妇抱着一摞刚收的小麦,急急忙忙往磨坊跑:“马爷,行行好,先给我磨点面,娃等着吃馍呢!”
老马爷看着她怀里的小麦,又看了看天,终究是心软了:“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王寡妇千恩万谢地把小麦倒在石碾旁的木槽里。
老马爷套上家里的老黄牛,吆喝着让它拉碾子。
石碾“咕噜咕噜”
地转起来,小麦被碾碎,变成雪白的面粉,顺着碾盘的凹槽流进木盆里。
起初一切正常,可碾到一半,老黄牛忽然焦躁起来,不停地刨蹄子,对着石碾“哞哞”
叫,死活不肯再往前走。
“咋了这是?”
老马爷扬起鞭子,却没舍得落下。
这老黄牛跟了他十年,通人性,从没这样过。
他正想上前看看,石碾忽然“咔哒”
一声停了。
不是老黄牛不肯动,是石碾自己卡住了,像是碾盘底下卡了啥硬东西。
“邪门了。”
老马爷蹲下身,往碾盘底下看。
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血混着麦糠的味道。
王寡妇吓得脸都白了:“马爷,要不……不磨了吧?”
“别慌。”
老马爷强作镇定,解开老黄牛的缰绳,让它在一旁歇着,自己则找来根铁棍,想把石碾撬开看看。
铁棍刚插进碾盘缝里,就听见“咯吱”
一声,石碾盘忽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