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王婶已经踩着露水走到牛棚。老黄牛“花斑”正站在木栏里,后腿微微分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苍蝇,乌溜溜的眼睛半眯着,鼻尖沾着草屑。王婶搬来小凳坐下,在它温热的乳房上轻轻揉了揉——这是每天的仪式,花斑舒服地“哞”了一声,前蹄在干草堆里蹭了蹭。她套上奶桶,指尖灵活地收拢、放松,白色的奶线便“滋滋”地落进桶里,溅起细碎的奶沫,像撒了把碎星星。
半桶时,花斑甩了甩耳朵,王婶趁机摸了摸它的脖颈,“今天精神头不错嘛”。等奶桶快满了,晨光正好透过棚顶的缝隙照进来,奶液在光里泛着淡淡的乳黄,稠得能挂住桶壁。王婶拎起桶晃了晃,沉甸甸的——够今早做三锅豆浆,还能给村东头的小娃留一碗温牛奶。花斑舔了舔她的手背,像是在邀功,尾巴甩得更欢了。
早高峰的地铁门刚开,穿西装的男人就撞开抱孩子的女人,公文包棱角刮过她的手背,她踉跄着扶住扶手,孩子的哭声混进引擎的轰鸣里。格子间里,主管把文件摔在实习生桌上,“这点事都做不好?”咖啡渍溅到实习生发白的袖口,他低着头,像株被踩过的野草。穿高跟鞋的女人匆匆走过街边,裙摆扫过蹲在地上系鞋带的老人,她没回头,老人的拐杖在地上敲出沉闷的“笃笃”声,像在数被忽略的心跳。阳光很好,落在每个人身上,却像隔着层磨砂玻璃,暖得不真切。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它们打着旋儿,有的飘得高,有的被踩进泥里,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傍晚的客厅飘着饭菜香,电视屏幕却暗着,遥控器被我攥得发烫。指尖划过频道键时,总忍不住想起那些会唱戏的小猫——白糖甩着红缨枪转圈圈,耳尖的绒毛跟着颤,像团会发光的雪团;武崧的火焰镖擦过屋檐,“锵锵”的锣鼓点追着他跑,连皱眉都透着老生的刚劲;小青的水袖一抛,咿呀的旦角唱腔就漫出来,水珠在指尖凝成月牙;大飞的拳头砸向地面,花脸的“哇呀呀”震得窗棂晃,却会轻轻把迷路的小猫拢进怀里。
后来频道换了又换,那些身影好像被收进了旧磁带,封面落着灰。可路过戏院听见胡琴声,或是看到小朋友画歪了脸谱,心里会突然“咚”一下,像戏台上的鼓点落错了拍子。要是电视突然亮起来,白糖又蹦蹦跳跳喊“韵力!变身!”,该多好啊。
老观众对着前三季反复揣摩,新观众在论坛刷着角色混剪,窗台的风铃被晚风撞出叮当声,像极了预告片里白糖的铃铛。有人对着日历勾画,说下弦月升起时或许会有消息;有人把宗主们的招式画成书签,夹在常翻的戏曲故事里。巷口的报刊亭老板总被问起新周边,他笑着摆手,说等猫土的英雄们回来了,海报自会贴满玻璃。月光漫过青瓦,把“京剧猫”三个字映在旧海报上,墨迹似乎比昨日更深了些——就像所有悬而未决的故事,都在等待一声清亮的开嗓,好让未完的锣鼓,重新响彻云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北方乡村,驴是庄户人家的半条命。清晨雾霭里,总有驴蹄踏碎石板路的“嗒嗒”声,背上驮着沉甸甸的谷穗或陶罐,脖颈间的铜铃摇醒整个村庄。那时谁家要是添了头小驴驹,比生了娃还热闹,邻里都要拎着红糖去道贺——这牲口能拉犁、能碾场,农闲时还能套上车,把山货驮到二十里外的镇上换油盐。
可如今在冀中平原的村落里转上一天,难见一头驴的踪影。田埂上跑的是“铁牛”,突突的柴油机声盖过了曾经的驴嘶;村口的老磨坊早改成了电商驿站,磨盘上落满灰尘,只有墙根那道浅浅的驴蹄印,还留着点旧日痕迹。问起村东头的王老汉,他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养啥驴哟!现在种地有播种机、收割机,收完麦子直接进烘干塔,驴拉犁一天耕二亩,机器一小时就干完了。”
更让人唏嘘的是那些年阿胶市场的红火。驴皮成了“软黄金”,收购贩子开着三轮车挨村转,一张皮能换两千元,抵得上老人半年的养老金。农户们动心了,纷纷把家里的老驴牵去屠宰场,连带着怀孕的母驴也没放过——谁等得起三四年才出栏的小驴驹?可杀得多了,能繁育的母驴越来越少,等市场回过神想鼓励养殖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