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织着光网,新闻推送在空气中浮动:“全球物资储备量突破历史峰值,基础生活物资实现99.9%按需分配。”
李伯却摸了摸空荡荡的左手腕。那里曾戴着块老旧的机械表,是父亲临终前给他的,表盘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修”字。那时父亲是钟表匠,铺子小得转不开身,却总飘着机油和檀木的味道。有次他发高烧,父亲背着他走三公里夜路找医生,回来时表停了,父亲蹲在灯下修了整夜,晨光透进窗时,表针“嗒”地一声跳起来,父亲眼里的光比表盘还亮。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基因修复液让他八十岁仍健朗,记忆宫殿能随时调取任何年代的影像,可他总在深夜摸到床头柜——那里本该放着父亲修表时用的小铜镊,镊尖还沾着没擦净的蓝钢游丝。
“机器人,”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能帮我找块需要‘修’的表吗?”
电子屏上瞬间弹出千万条信息:“检测到需求:‘修理’。推荐方案A:观赏型机械表拆装体验,虚拟仿真度99%;方案b:历史影像库‘钟表匠’专题,含1953年上海亨达利钟表店全景记录……”
李伯摆摆手,关掉了屏幕。窗外的无人机还在织网,光线下,那些金属翅膀闪着冰冷的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跟着父亲学过三年修表,指腹还留着细密的茧子,可现在,它们唯一的用处是触摸空气里的虚拟按钮。
营养球在餐台上渐渐失去温度,桂花糕的香气淡得像个梦。李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座黄金砌成的孤岛里,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名为“足够”的海,而他丢失的那枚旧表,正沉在最深最冷的海底,发着无人听见的“嗒、嗒”声。
她蹲在实验室角落整理旧数据,指尖拂过泛黄的笔记本,第17页那行娟秀的钢笔字突然洇开墨痕——\"2018.3.15发现新型催化剂最优配比\"。此刻礼堂正传来热烈掌声,屏幕上男性主任举着奖杯,将这项成果归功于\"团队日夜奋战\"。窗外的白玉兰开得正好,她想起那个雪夜自己裹着羽绒服做实验,通风橱嗡嗡声里,烧杯里的蓝色液体突然绽放出银絮状沉淀。第二天汇报时,她的发言被三次打断,最后主任拍着她的肩说\"小苏就是细心,把这些辅助工作做得很到位\"。现在手机弹出新闻,标题写着\"我国科学家攻克xx技术难题\",配图里她站在最边缘,白大褂领口别着的珍珠胸针在闪光灯下微微发亮,像一粒被遗忘的星子。走廊传来实习生的议论:\"苏老师明明每天最早来,怎么名单上排最后?\"她合上笔记本,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墨囊里的蓝黑墨水只剩下浅浅一截,像她这些年被稀释在\"集体荣誉\"里的名字。
清晨的菜市场总飘着鱼腥和烂菜叶的酸气。王婆蹲在土豆摊前,指甲掐进最饱满的那颗,抬头却对摊主说“这堆都发蔫了,便宜点”,趁人转身称秤,飞快把怀里揣的两个塞进布袋。隔壁肉摊前,穿西装的男人嫌肥肉多,一刀下去,半块猪皮掉在地上,他抬脚碾了碾,“不要了,看着恶心”,仿佛那不是刚付过钱的肉,是沾了泥的垃圾。
写字楼里,实习生小林撞见经理把她熬夜写的方案署上自己名字,想开口,却看见经理正给总监递烟,笑纹堆在眼角:“这都是我带着团队弄的。”她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转身泡了杯茶,杯沿烫红了手也没察觉——毕竟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
深夜的小区群炸开了锅。有人发了张外卖员坐在花坛边啃馒头的照片,配文“年纪轻轻不找正经工作,就知道骗钱”,底下立刻有人接:“上次我的汤洒了,还让我赔呢”“看着就不像好人”。没人问他是不是等超时的订单,是不是刚送完三十层楼,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几十张匿名的脸,像暗夜里睁着的、没焦点的眼睛。
巷口的流浪猫生了崽,总有人扔火腿肠,却没人愿意搭个窝。直到小猫冻死在纸箱里,才有大妈叉着腰骂:“哪个缺德的把死猫放这儿,晦气!”骂完,把半袋没吃完的饼干扔过去,塑料袋被风刮着,盖住了小猫僵硬的爪子。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着,将母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