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略一颔首,伸手接过浮空的婚书,煞有介事地读了起来,仿佛是在认真考虑,实则却暗中琢磨着既然自己如此特殊,甚至能跟魔神扯上关系,那他便必然不敢强抢,否则不说旁人,三清第一个坐不住,毕竟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鬼王亲自扣下个千年不遇的灾星,难道还能憋着什么好心思吗?
恍然领悟了什么,不由得暗自冷笑,心说怪不得要打着求娶的名号,正所谓男婚女嫁,你情我愿,这是个骗她主动签契约留下来,别人还挑不出毛病的好幌子啊。
心念转动间迅速拿定了主意,收起婚书正要开口,宋渡雪却忽然伸手扯住她的袖子,神色惶然,眼底好似有汹涌的千言万语,然而还不待朱英看清,便倏忽垂下眼睫,喉结一滚,小声道:“你不要答应他。”
阴长生亦是没想到,宋大公子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居然选择用美人计,好笑地反问:“为何不可?”
宋渡雪上下嘴唇一碰就敢说解除婚约,这会儿朱英真可以当场拍拍屁股跟别人走了,他却只觉得心如刀割,无法忍受,盯着自己的膝盖强词夺理:“我们……有婚约在先。”
朱英心中惊讶,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询问:“婚约,你不想解吗?”
宋渡雪已知自己一厢情愿,话本来就说得没底气,听她这么一问,立马再而衰三而竭,没脸继续纠缠了,原想就此放弃,心头却忽地涌上一股委屈,沉默片刻,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脸一丢豁出去道:“都已经这样了,就留着这婚约又能如何?你就当……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误不了你什么事,也不成吗?”
越说越觉得委屈极了,赶紧低下头遮掩,吸了吸鼻子,过去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反正凡人一生也就百年,又耽搁得了你多久呢?”
半晌无人接话,宋渡雪默默吸了口气,勉强收拾好心情,心想这么没皮没脸的话都说了,朱英若还是要走,他也不必再拦,收回手抬眼一瞧,发现她……
她怎么看起来还怪高兴的??
朱英大部分没怎么听懂,就意识到宋大公子好像是彻底放弃了那位心上人,连婚约都打算原样履行,当然高兴了,对上宋渡雪不解的视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幸灾乐祸,非常之不妥当,偏过脸去握拳抵在唇畔轻咳一声,终究还是没忍住,冲他欣然地展颜一笑:“嗯。”
于是宋渡雪反倒懵了,千言万语都稀里糊涂地滚回了肚里,只汇成一句——嗯,是什么意思?
好在此处有人替他问,阴长生蹙眉道:“姑娘这是何意?”
朱英把婚书放回漆案,心平气和地转过头道:“多谢阴君的美意,但我所有的绝境都是自己闯进去的,我也宁愿自己闯出来,酆都鬼王的高枝我恐怕攀不起,您还是另择良配吧。”
阴长生总算露出了未曾预料的神情,怔了一怔,哑然失笑地摇头道:“姑娘可别妄下定论,免得将来后悔。”
朱英扬起眉梢反问:“阴君何出此言,莫非您还想强娶?”
阴长生笑而不语,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却陡然包围了朱英,未见他开口,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若我说,我想呢?”
朱英瞥了一眼周遭悄然涌动的煞气,不知使了什么法门,好像只有她能察觉,仍旧不为所动,平静道:“您若执意如此,我即便不能把您怎样,也绝不会让您好过,所谓的相敬如宾,怕是做不到了。”
阴长生与她无声对峙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周身威压刹那消散得一干二净,带着几分无奈道:“和姑娘开个玩笑,阴某既是诚心求娶,又岂能强逼?如我先前所说,我的耐心向来上佳,姑娘还可以多考虑些时日,只望你能抓紧时机,为自己谋得一条全身而退的路……在你后悔之前。”
朱英直截了当:“不必了,我不会后悔。”
阴长生挥了挥手让崔钰退下,嘴角笑意不减,只是没来由地笃定道:“你会的,迟早有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