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大将握着降妖宝杖伫立在原地,衣袂间未干的天河水汽遇地府阴寒之气,凝成细碎的水珠顺着青灰色衣摆滴落,在斑驳的战场地面晕开浅浅湿痕,转瞬又被微风卷成虚无。宝杖顶端的琉璃宝珠映着空中的银色光芒,原本属于天界法器的锐利光晕,竟被魂火的温软裹住,泛着一圈圈柔和的淡光。他顺着巨灵神紧锁的眉峰望去,恰好撞见三皇妹俯身的身影——她指尖的紫色魂火如流水般漫过那缺角魂灵的躯体,曾直指杨戬眉心、带着凛冽杀意的箭羽,此刻化作星子般的细碎光尘,轻轻贴在受伤魂灵的裂痕处,连动作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千年间难得的安宁,透出几分近乎温柔的暖意。
“他们不是不怕死,是怕再跌回那暗无天日的锁魂塔。”卷帘大将的声音裹着地府的风,带着难掩的怅然,尾音里还藏着几分自身被贬的境遇,“当年我不过失手打碎一盏琉璃盏,便被贬下凡间,在流沙河受那飞剑穿胸之苦,每日午时三刻,飞剑穿透心肺的剧痛都让我生不如死。可这些魂灵,被玄铁铁链锁着、被镇魂符文压着,整整千年,连痛都不敢喊出声,那份煎熬,比我更甚百倍。”他抬手拂过宝杖上镌刻的天界云纹,指尖触到冰凉的纹路时,宝杖突然轻轻震颤——顶端的宝珠与远处飘来的一缕黑色魂火相吸,竟泛起了与魂火同源的淡黑色光晕,仿佛这柄守护天界秩序的法器,此刻也被地府的冤躯触动,与冤魂有了微妙的共鸣。
就在这时,空中的金色光桥突然剧烈闪烁,原本淡去的天界符文瞬间炽盛,金芒刺得人睁不开眼,连地府厚重的云层都被染成金色。一道威严的声音顺着光桥穿透天地,虽隔着千里距离,却带着玉帝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金块砸在众人心头:“宣杨戬、卷帘大将、巨灵神,携地府冤魂代表,即刻返天庭面圣!”话音未落,光桥两端同时爆发出耀眼金光,一端直冲天庭深处,隐没在层层祥云之中;另一端精准地落在战场中央,如金钟罩般将后羿与三皇妹的身影牢牢笼罩——那金光里嵌着天界独有的“敕令”印记,分明是玉帝亲自指定的“冤魂代表”之兆,容不得半分质疑。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总觉得这传召来得太顺,反而透着蹊跷。他抬手轻吹一声哨,趴在脚边的哮天犬立刻起身,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便跃到他身侧,犬鼻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提醒他危险。三尖两刃刀在他掌心一转,刀身划过一道金色弧线,劈开了周围萦绕的阴气,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玉帝传召,你二人随我前往天庭。”他看向后羿与三皇妹,语气比之前更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承诺,“天庭金銮殿规矩森严,虽有风险,但我以二郎神君的名义担保,定保你们有楚会将千年冤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给玉帝听。”
后羿握紧腰间的短刀,黑色魂火在他周身跳动得更急,像是在呼应他心中翻涌的波澜。他与三皇妹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绝——那是拼了千年性命,也要换一个公道的坚定。“好。”后羿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年来的血泪沉淀,“若天庭能还我等公道,能拆了那座吃人的锁魂塔,让所有冤魂重获自由,我等愿遵天界规矩,从此不再与天庭为敌;若不能……”他抬头望向那道金色光桥,眼底的魂火骤然变亮,几乎要燃成实质,连周身的空气都被灼得扭曲,“就算在南天门拼得魂飞魄散,连一丝魂火都不剩,我们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三皇妹抬手将长弓背在身后,指尖的紫色魂火与后羿的黑色魂火在空中交织,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盾,稳稳护在两人身前,光盾上还跳动着细碎的魂火,像是无数冤魂的意志在支撑:“我与兄长一同前往。天庭若敢动兄长一根手指,我这把魂火弓,便先射穿南天门的‘正大光明’匾额,让三界看看这匾额背后的虚伪;再射向那金銮殿上的玉帝宝座,问问他这‘三界之主’,到底配不配!”她的话带着女子的刚烈,却没有半分虚言,听得周围的魂灵都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魂火武器,眼中满是支持——若这一次再失败,他们便与后羿兄妹一同战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