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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荣国府大门,刘姥姥还觉得像在做梦。
她紧紧攥着那袋银子和一吊钱,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姥姥,咱们有钱了!”
板儿兴奋地小声说道。
刘姥姥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一吊钱上。
这串铜钱用红绳穿着,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忽然明白了凤姐的用意——从贾府到城外,徒步要走整整一天。
她一个老婆子带着孩子,怀里揣着二十两银子,走那荒山野岭,岂不是自找麻烦?
“走,咱们雇车去。”
刘姥姥拉着板儿,向街口的车马行走去。
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见刘姥姥衣着朴素,本来有些不情愿。
但当刘姥姥掏出那一吊钱时,他的态度立刻变了。
“老太太要去城外啊?正好我顺路,就收您半价吧。”
车夫笑眯眯地说。
刘姥姥心里一暖。
她明白,这是凤姐给她的一份体面。
马车颠簸在土路上,刘姥姥搂着熟睡的板儿,思绪万千。
她想起凤姐给钱时的神情——那不只是施舍,更像是一种体贴。
二十两银子是公中的钱,是贾府对穷亲戚的例行接济;而这一吊钱,却是凤姐私人的心意,是一个聪明人对另一个困境中人的理解。
她想起自己原本打算步行回家的念头,不禁后怕。
若是真那么做了,说不定半路就遇上劫匪,或者累倒在路边。
这一吊钱,实实在在地救了她们祖孙的命。
几天后,刘姥姥用那二十两银子还了债,买了粮食和冬衣,还剩下不少。
女儿女婿喜极而泣,追问她在贾府的经历。
刘姥姥详细说了,特别提到那一吊钱:“那琏二奶奶,别看年纪轻,做事却周到得很。
二十两银子是场面上的,那一吊钱才是真心实意为咱们着想呢。”
女婿狗儿不以为然:“左右都是钱,有什么区别?”
刘姥姥摇摇头:“你们年轻人不懂。
那二十两是施舍,这一吊钱却是情分。
她若是只给二十两,咱们感激归感激,总觉得矮人一等。
可多了这一吊钱,倒像是亲戚间互相帮衬了。”
冬日暖阳透过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那串已经空了的红绳上。
刘姥姥小心地将它收进匣子里,心里暗暗誓:这份情,她记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姥姥一家渡过了难关。
她时常想起那个精明的琏二奶奶,想起她含笑的眼神和周到的心思。
第二年秋天,地里收成好,刘姥姥特意留了最饱满的瓜果蔬菜,再次去了贾府。
这次她不再忐忑,反而带着几分走亲戚的从容。
凤姐见到她很是高兴,留她说了好一会话。
临走时,刘姥姥执意留下自己种的菜,笑道:“都是自家种的,不值什么钱,奶奶尝个鲜。”
凤姐欣然收下,又让人包了些点心给板儿。
如此往来几次,刘姥姥和贾府的关系竟真像亲戚般亲近起来。
她每次来,都不空手,但也从不求什么;凤姐每次见她,也都客客气气,时而接济些银两衣物。
有一年冬天,刘姥姥听说凤姐病了,特意带了乡下的土方子来看她。
凤姐靠在炕上,脸色苍白,但见到刘姥姥还是强打起精神说笑。
“姥姥这么大老远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
凤姐咳嗽着说。
刘姥姥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心疼道:“奶奶说哪里话,咱们不是亲戚么?”
凤姐笑了,那笑容里有着少见的真诚。
她吩咐平儿给刘姥姥包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吊钱,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刘姥姥这次没有推辞,她知道这是凤姐表达亲近的方式。
时光荏苒,转眼多年过去。
刘姥姥已经老得走不动远路了,贾府也传来了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