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少聊天,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默默无声地沉入属于自己的寂静。
回到那个被称为“家”
的地方,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凝重几分。
妻子王桂芬正对着手机屏幕唉声叹气,见他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大姐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开口要三万,说是做生意周转。
这都第几回了?当咱们是开银行的?”
她的抱怨像背景噪音,日复一日。
张立军脱下外套挂好,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喉咙里出吞咽的咕噜声,在沉默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接话,不评价,更不会像年轻时那样试图分析、劝解或者指责妻子的娘家人。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任何形式的介入,最终都会变成射向自己的回旋镖。
他默默走回客厅,打开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深蓝色的存折和一叠用银行封条扎得整整齐齐的现金。
他拿出其中一沓,数了二十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放在茶几上,推到妻子面前。
“喏。”
一个字,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王桂芬瞥了一眼那叠钱,脸上掠过一丝复杂,是如释重负,也掺杂着更深的不满。
“又是钱!
你就只会用钱堵嘴?那是你亲外甥!”
她抓起钱,语气依旧带着刺,但声音低了下去。
张立军只是沉默地坐到沙另一端,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新闻里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房间,也隔开了两人之间无形的鸿沟。
他知道,这些钱最终会流出去,像投入无底洞的石子,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但这是维持表面平静、避免更大冲突和诋毁的最低成本。
他早已明白,在这被金钱和怨气缠绕的亲密关系里,最安全的姿态就是沉默地付出,然后退守到自己的堡垒中。
有一种感情,早已爱到心酸;有一种相处,只剩避而不见。
夜深了,窗外风声渐紧,带着一种不祥的呜咽。
气象台连续布了台风橙色预警。
张立军躺在床上,枕边妻子已出轻微的鼾声。
他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在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光线下投下模糊的阴影。
那些沉淀了半生的画面,在黑暗中无声放映:年轻时创业失败,合伙人卷款而逃,留给他一身债务和嘲讽;单位里兢兢业业几十年,临到升职的关键时刻,却被空降的关系户顶替,连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老父亲病重住院,他倾尽积蓄,跑前跑后,几个兄弟姐妹却为医药费分摊推三阻四,最终父亲走了,他不仅掏空了家底,还在亲戚口中落了个“独占家产”
的污名……几十万元钱,像被风吹散的纸灰,白白扬了出去,最终连个“好”
字都没落下,反而换来一身疲惫和疏离。
他像一只工蚁,在庞大的社会巢穴里搬运了半生,却始终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安全的角落。
人的力量何其渺小,有时真如蝼蚁,如尘埃,那些年少时“兼济天下”
的宏愿,早已被现实的罡风吹得七零八落。
他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管好自己,在这喧嚣的尘世里,努力地、无声地活下去,守住自己这座孤岛最后的边界。
台风“海神”
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狂风裹挟着暴雨,如同失控的巨兽,疯狂撞击着整座城市。
深夜,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钢针,猛地扎破了张立军勉强维持的浅眠。
屏幕上跳动着弟弟张立强的名字,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带着一种不祥的急促。
他心头一紧,手指有些僵硬地划过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弟弟的声音,而是弟媳带着哭腔、几乎被风雨撕碎的尖叫:“哥!
哥!
快!
立强…立强他开车掉进塌陷的坑里了!
水…水漫上来了!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