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的摩擦声,长矛的尖刃在夜色里闪着寒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汗水和劣质火药混合的味道。每个兵士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紧绷,眼神里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在一处街角,林渊和小六子贴着墙壁的阴影,看着一队巡逻兵走过。这队兵士的装束明显与其他队伍不同,他们的臂甲上,多缠了一圈白布。为首的将官,脸上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
当他们与另一支巡逻队擦肩而过时,双方的将官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同袍之谊,只有毫不掩饰的猜忌与敌意。
“是左梦庚的人。”小六子在林渊耳边低语,“白布是他们自己加上去的,说是为了战时好区分敌我,其实就是为了跟吴总兵的人划清界限。”
林渊的目光在那队“白布军”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
看来,这山海关的城墙,挡得住关外的满清铁骑,却挡不住关内的人心离散。
东罗城是山海关内城的一角,早已废弃,如今被用作堆放杂物的仓库。两人抵达那座旧军械仓时,距离子时三刻还有一段时间。
军械仓的大门紧锁,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屋檐发出的怪叫。
“大人,我们就在这里等。”小六子指了指仓库对面一间同样废弃的哨塔。
哨塔里积满了灰尘,蛛网遍布。林渊找了个稍微干净的角落坐下,从怀里掏出水囊,喝了一口。冰冷的清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因长时间奔波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哨塔的箭孔,静静地凝视着那座孤零零的军械仓。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小六子站在他身后,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但林渊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紧绷到了极点。
终于,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一串,而是三串。
脚步声沉稳有力,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了军械仓的门前。
小六子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林渊却只是抬了抬眼皮,示意他稍安勿躁。
“吱嘎——”
军械仓那沉重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身影闪身而出,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黑暗中点了点头。
很快,两个穿着亲兵服饰的壮汉,护着一个身披重甲、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快步走进了军械仓。
大门,再次被关上。
“大人,是吴三桂。”小六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走吧。”
林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像一个准备去邻居家串门的普通人,迈步走下了哨塔。
当他和小六子推开军械仓那扇虚掩的大门时,一股浓烈的火油味扑面而来。
仓库中央,点着一盏马灯。吴三桂就站在马灯旁,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被风霜和焦虑刻满了痕迹的脸。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锐利如刀,正死死地盯着门口。
在他身后,两名亲兵手按刀柄,如临大敌。
看到走进来的是两个穿着寻常布衣的陌生人,吴三桂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闪过一丝被戏耍的怒意。
“你们是什么人?让你们主子出来见我!”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沙哑而低沉。
小六子正要上前通报,却被林渊伸手拦住。
林渊就那么站在门口的阴影里,让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他半边身子。他没有回答吴三桂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语气,缓缓开口。
“吴总兵,别来无恙。”
这声音……
吴三桂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向前一步,想看清来人的脸。
林渊也从阴影中走出,任由那盏昏暗的马灯,将他的脸完全照亮。
“林……林渊?!”
当看清那张年轻却又无比熟悉的脸时,吴三桂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怒意,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所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