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周秀娥的冤魂要是来找你,你可别害怕!”
张建国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风卷着纸灰,落在他的肩膀上,像只白色的手。
从那以后,李桂兰的手开始溃烂。刚开始是指尖,红肿、发痒,接着起了水疱,水疱破了,流出黄色的脓水,散着股腐味。她去村卫生室看,医生说:“这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的,我治不了,你去县城医院吧。”
李桂兰没去县城,她知道,这是周秀娥的怨气,不是要伤害她,而是要让她记住,要帮她申冤。
她坐在河边的老柳树下,摸着溃烂的手,对着洗衣板说:“秀娥,我知道你急,但我需要时间。”
洗衣板里的声音传来,比之前更轻:“桂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桂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洗衣板说:“没关系,我不疼。”
这时,王婶跑过来,手里拿着张旧报纸说:“桂兰,你看!”
报纸是1958年的,头版头条写着:“张财主之子承认诬陷周秀娥,银镯子系其丢失”。嘴里说着:“我对不起周秀娥,她是被我冤枉的……”
李桂兰的眼泪掉在报纸上:“秀娥,你看,你的冤情被证实了!”
洗衣板里的声音传来,这次带着哭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李桂兰把旧报纸贴在村公告栏上。村里的人围过来,看完后都叹了口气。张建国站在人群后面,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没敢开口。
“桂兰,我们帮秀娥办场法事吧。”王婶说,“让她的冤魂安息。”
李桂兰点头,她找了村里的老道士,在河边摆了灵位,烧了纸钱,还放了一串鞭炮。老道士念着往生咒,声音飘在河面上,像片云。
李桂兰对着灵位鞠躬说:“秀娥,你的冤情被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你可以安息了。”
这时,风突然停了。老柳树的枝条不再晃了,河水的声音也变小了,像有人在轻轻叹气。
李桂兰抬头望去,看见老柳树上挂着件青布衫,不是湿的,而是干的,在风里飘着,像个女人的影子。
“谢谢你们。”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像是周秀娥的,“我终于可以走了。”
李桂兰最后一次深夜去洗衣,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她蹲在老洗衣板前,木盆里没有多出的衣服。河水很清,能看见游来游去的小鱼。她把自己的衣服泡进水里,搓的时候,听见了一声“轻点,疼”,还是周秀娥的声音,但这次带着笑。
李桂兰抬头,看见月光下站着个女人。她穿着青布衫,长得俊,嘴角带着笑,像朵开在风里的花。“秀娥?”李桂兰轻声喊。
女人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溃烂的地方已经好了,长出了新的皮肤。“桂兰,谢谢你。”她轻声说,“我要走了。”
李桂兰的眼泪掉下来:“秀娥,你要去哪里?”
女人笑了笑:“去该去的地方。”
她转身走向河水,身影慢慢消失在月光里。李桂兰望着她的背影,轻声说:“一路走好。”
第二天早上,李桂兰去收衣服。晾衣绳上的衣服好好的,没有变成纸钱。风一吹,衣服飘起来,像群白色的蝴蝶。
她蹲在老洗衣板前,摸了摸青石板,温度刚好,像晒过太阳的石头。河水的声音很轻,像有人在唱催眠曲。
“桂兰,洗好衣服了吗?”王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桂兰回头,笑了笑:“好了。”
王婶走过来,看见洗衣板上的青布衫,愣了愣:“这、这是……”
李桂兰拿起青布衫,摸了摸:“是秀娥的衣服,她留给我的。”
风卷着青布衫,飘在河面上,像个站在风里的女人。河村的夜又静了下来,只有河水的声音,像有人在轻轻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