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青竹院里的石桌上还温着一壶未喝完的桂花酿。
皇浦云看着表哥雷鸣的背影消失在丹房门口,那身月白袍子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法铃,却连半分声响也无。
皇浦云见表哥雷鸣说:"
表哥,你都知天命之年了,姑姑姑父急整晚整晚睡不着,你到底为何不肯成亲?"
雷鸣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颤,墨点在宣纸上晕开。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声音低沉得像蒙了层灰:"
我还记得我做义兴城府知的时候,在义兴城见过的事。
"
雷鸣自己一愣,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是费朝大军破城的前夜,逃难的百姓像潮水般涌出城门。
混乱中,一个妇人抱着襁褓摔倒在地,后面的人潮立刻涌了上来。
她挣扎着将婴儿塞进路边的干草堆,自己却被踩踏在地,只来得及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
那孩子的襁褓上绣着朵桃花,"
雷鸣的声音颤,"
我亲眼看着他小手从草堆里伸出来,抓着空气哭到嗓子嘶哑。
后来后来城破了,那片草堆烧得只剩黑灰。
"
他转过身,眼底布满红丝:"
我若成了亲,有了孩子,若再遇乱世,我能护得住谁?与其让他们重复那样的命运,不如我一个人"
话音未落,砚台里的墨汁已被他指节攥出了裂纹。
月色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银霜。
皇浦云望着表哥倚在窗边的背影,那件月白道袍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像一片将坠的枯叶。
雷鸣继续说道:"
……城破那日,我看见逃难的妇人抱着血污的孩子跪在路边,怀里的婴孩早已没了气息,她还在哼着哄睡的歌谣。
"
表哥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马蹄踏碎了拨浪鼓,也踏碎了我心里最后一点念想。
"
皇浦云握紧了袖中的手。
他原以为表哥是一心向道,才将婚期一拖再拖,却不想是这般缘由。
堂屋的香炉里,三炷清香早已燃尽,只剩袅袅余烟在梁柱间盘旋,像极了那些散不去的魂灵。
"
你看这术法,"
表哥忽然抬手,指尖凝出一点莹白的光,在黑暗中微微闪烁,"
灵气运转周天,心法默念三遍,便能守住心脉。
可人间的生离死别呢?它没有心法,没有定式,你连怎么躲都不知道。
"
皇浦云想起去年山下张婶家的婚事,红绸从街头铺到街尾,唢呐声响得能掀翻屋顶。
那时表哥还笑着说要讨杯喜酒,如今想来,那笑容竟比此刻的月色还要凉。
"
云儿,"
表哥转过身,眼底的空茫让皇浦云心头一刺,"
术法再难,总有精进的一日。
可人心……人心是会碎的。
碎了,就拼不回来了。
"
夜风卷着雪沫子扑进窗,皇浦云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表哥指尖那点微光,忽然觉得那冰冷的灵气,或许真的比人间的烟火要温暖些。
至少它不会哭,不会笑,更不会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忽然就碎成了一地再也拼不拢的月光。
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出断续的呜咽,像是在替那些无名的白骨哭嚎。
皇浦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以为能握住天下,此刻却连一片飘落的雪花都接不住。
皇浦云御着法器掠过云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胶着在下方的洛神谷。
晨雾尚未散尽,淡金色的曦光穿透云层,给整片山谷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指尖微动,下方一道银练般的瀑布便落入眼帘——那是"
听风小筑"
外的水帘,当年他特意设计成三叠式,便是为了让住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