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副碗筷。
粗陶碗边缘有个小豁口,是去年除夕他不小心磕的。
桌上的腌萝卜脆的生生响,母亲特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菌菇汤——汤里飘着的松茸片,也是父亲冒险从悬崖摘的。
父亲往他碗里夹了一大柱油汪汪的苦菜花:“吃完跟爹去后山,今天教你认新出的黄精。”
初升的阳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在饭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父亲讲述着挖参的经过,母亲时不时添句叮嘱。
苏域捧着碗,任由热气熏湿眼眶。
这是他曾经最平凡的早晨,却是现在修行许久也未曾求得的圆满。
饭后,父亲扛着药锄走在山路上,背后的竹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苏域提着采药的小篓子跟在后面,篓子里放着母亲包的荞麦饼。
山风送来杜衡的香气,父亲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岩缝里一丛不起眼的青草:“考考你,那是什么?”
“七叶一枝花!”
苏域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他突然僵住,这是父亲在他六岁时教的第一味毒草,但后来因为伤痛,小时候认识的所有药材他早已经尽数忘却。
“记性不差。”
父亲笑着揉他脑袋,粗糙的掌心擦过额,带着厚茧的温暖触感:“可惜还没开花,不然也能卖不少钱,能给你和你母亲做两双新鞋了。”
半山腰的平地上,父亲教他辨认新的黄精苗。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父亲晒得黝黑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苏域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腕间那道被野猪獠牙划伤的疤痕还在,摸起来像条僵硬的蚕。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父亲疑惑地低头。
苏域摇摇头,把脸贴在父亲粗糙的手背上。
山风突然变得温柔,带着药香拂过父子俩交握的手。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他愿意用毕生修为,用他有的所有来换。
傍晚归家时,母亲正在院里翻晒当归。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粗布衣裙上沾满橙红的光晕。
看到他们回来,她放下竹耙,从井台边端起晾凉的绿豆汤:“先解解暑,饭马上好。”
父亲炫耀似的掏出那株黄精,母亲笑着用帕子给他擦汗。
苏域站在药棚下,看着晒匾上的药材在暮色中渐渐收拢水汽。
这些平凡的画面像钝刀,一下下剐着他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