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风裹夹着大团大团的雪片子从压城一般的黑云中坠落,顷刻间便将整个北大营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经过昨晚一夜的闹腾,营帐内外四处都是火油燃烧过的痕迹。
空旷的演武场上停着一辆崭新的囚车,囚车里关押着今晨刚抓到的纵火犯。
厚厚的雪积压在囚车上的木板上,北风呼啸着从囚车围栏吹过,谢必安半个身子都被埋在雪里。此时距离什邡脱险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
“喂!死了没?”
一只黑色的羊皮暖靴踹在囚车边缘的木板上,谢必安微垂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谭武裹着一身棕色狐裘斗篷站在囚车外,头顶由侍卫打着油纸伞,伞面的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张续着山羊胡的下巴。
“算起来,谭大人在益州已经十三年了吧!听说去年这时家中添了新丁,是大公子房里的长公子吧!”谢必安动了动冻僵的身体,一层薄雪顺着丝滑的布料抖落下来,在脚边积下一小滩。
谭武脸色黑沉,冷冷地乜着他说:“谢大人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谢必安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靠着囚车说:“我以为谭大人对我更感兴趣。”
谭武压低身子凑近囚车,单脚踩在车板上,不悦地说:“本官没时间跟你在这儿废话,既然知道我对你感兴趣,那就说说,你来益州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背后的人又是谁?凉州的?还是范阳的?”
又或者,范阳和凉州联手了?
寒风像裹着刀子一样刮过脸颊,谢必安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看着谭武的眼神没有丝毫惊惧,反而充满戏谑地说:“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录事参军,既不能代表凉州,也与范阳无关,更不值得谭大人背后的人大费周章。”
他果然是冲着上面那位来的。
谭武心底微凉,遂又想到在城门外劫走了徐静芝和什邡的秦孝白,果然是范阳府有意与大人作对?
可那又如何?这是益州,谁来也没用。
思及此,他又觉得浑身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说话的声音也洪亮起来,以一种蔑视的姿态看着谢必安:“老子不管你是谁的人,要么你现在把你背后的人交代出来,要么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
这时雪已经很大了,谢必安与谭武隔着囚笼和密集的雪花相望,模糊的视线中谁也看不见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这就让这场对峙变得格外的绵长和诡异。
良久,谢必安终于受不住冷风的侵袭,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谭武看着蜷缩在囚牢里的谢必安,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谢必安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录事参军罢了,如今大人略施小计就能将他逼入绝境,他又有何可惧?
凉州谢家确实手握军权,但受困无召不得离开凉州的制衡,充其量也就是个盘踞虎山的纸老虎罢了,影响不了益州局势。
“来人。”
谭武叫来两名武骑卫,倨傲地指着牢笼里的谢必安说:“谢大人衣衫脏了,去打点水给他洗洗。”
两名武骑卫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转身去打水。不多时,两人拎着两只火房的泔水过来,一股脑朝着囚笼里的谢必安身上泼。冰冷刺骨的泔水一淋上身,很快就在谢必安单薄的身上结下一层薄薄的白霜。
谭武满意地看着如此狼狈的谢必安,昨晚在城门外受的郁气一哄而散,反而平添一股畅快。
任你在凉州战场如何骁勇,到了我北大营里,你也不过就是一条砧板上待宰的羔羊罢了。
谭武正志得意满地欣赏谢必安的窘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是血的武骑卫跌跌撞撞跑过来,嘴里含糊地喊着:“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谭武看着跪在面前的武骑卫,他对这人印象颇深,是他特别安排在城内家中的侍卫,如今他这般模样,一定是家里出事了。
谭武捏紧拳头,另一只手抓住武骑卫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你不是在城中么?出什么事儿了?”
武骑卫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良久才战战兢兢地说:“回,回大人,今晨家中突然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