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闻声一愣,这嗓音虽刻意压低,仍难掩其清脆,在这混乱方歇的夜中听来,格外清晰。
他抬头看去,但见月光下立着一人,身形高挑,竟比寻常男子还要挺拔几分。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地子绣金锦袍,并非中原制式,那袍服裁剪极为合体,勾勒出劲瘦腰身与宽阔肩背,于英武中透着一股别样的精致。
袍角袖口处,用金线银丝密密绣着拜占庭皇室独有的双头鹰徽记,鹰威猛,羽翼舒张,在皎洁月色映照下,隐隐流动着华彩。
再看面容,杨炯不由得心下暗赞一声“好个俊俏人物”
!
但见其金如瀑,并未完全束起,几缕碎随意垂落额前耳侧,衬得肌肤愈白皙,竟似上好的羊脂玉般,泛着淡淡光华。
一双碧眼,宛若地中海最澄澈的海水,又似镶嵌了两颗名贵的猫眼石,此刻在月光下流转着聪慧而略带狡黠的光芒。
鼻梁高挺,唇形饱满而棱角分明,组合在一起,是一种越了性别、极具冲击力的美。
只是……杨炯恍惚间觉得,这约翰王子的眼神过于灵动,那眉眼间的细微神态,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媚,与他挺拔的身姿、豪爽的言语颇有些不衬。
这念头刚一升起,杨炯先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骂道:“杨炯啊杨炯,你莫非是被帐里那两个闹昏了头?怎地对着个男子竟生出这般荒唐念头!”
当即,杨炯忙不迭将这异样心思抛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尴尬笑道:“啊!
是约翰王子呀!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过是出来透透气罢了!”
约翰见杨炯冠微斜,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个模糊的唇印,胸口衣襟处似乎还残留着水渍,心中已是了然,却也不说破。
他只轻笑一声,那笑声如风拂银铃,随手便将拎着的一坛未开封的“天下春”
抛了过去,动作洒脱不羁:“那正好,今夜月色如水,星河鹭起,俗务缠身,难得片刻清闲。
不如你我兄弟,便在此处共饮一番,赏此良辰美景,如何?”
杨炯伸手接住酒坛,回头瞥了一眼依旧传来细微响动、似有喘息与咒骂交织的中军大帐,压低声音,对那守在帐外、一脸苦相的年幼女卫嘱咐道:“看住了,莫要……莫要真闹出人命来!”
那女卫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闻言更是愁眉苦脸,嗫嚅道:“少爷……我……我……”
她心中叫苦不迭,若是让她提刀杀人,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里面那两位,哪一个是好惹的主,她一个区区小卫,如何敢管?又如何管得了?
“我什么我!”
杨炯把眼一瞪,可见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惶恐,心下又是一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哄慰道,“乖啦!
且辛苦守着,待此事了了,少爷给你寻一匣子上好的蜜饯果子吃!”
说罢,也不等女卫回应,杨炯提着那坛酒,如同逃离是非之地一般,快步随着约翰王子去了。
徒留那小女卫在帐外,望着两位“祖宗”
所在的军帐,进退维谷,欲哭无泪。
却说杨炯随着约翰,穿过连绵营盘,避开巡夜兵士,来到营寨边缘一处僻静所在。
但见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水声潺潺,如鸣佩环。
时值夏夜,蛙声此起彼伏,更显得四野寂静。
一轮将满未满的明月高悬中天,清辉遍洒,照得河面波光粼粼,似有万千银鳞跳跃。
岸旁垂柳依依,草色青葱,夜风拂过,带来湿润草木的清新气息,顿时将方才帐中的旖旎与硝烟涤荡一空。
二人行至河边一块光滑平坦的巨岩旁。
那岩石甚大,宛如天然桌案。
约翰步履轻捷,率先一步踏上岩石,身形稳当。
他仰头望了望那轮明月,随即解开酒坛泥封,一股浓郁酒香立刻弥漫开来。
约翰也不用杯盏,就着坛口仰头便饮了一口,动作豪迈,随即用袖口一抹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