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等待的必是雷霆之怒,绝无转圜余地。
厅内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刻意压低了几分。
叶九龄低垂着眼睑,盯着面前碗中那几片翠绿的菜叶;石介则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皮卞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吕祖谦那跳脱的神色也收了起来,难得地显出几分凝重。
杨文和见众人沉默,面上并无愠色,复又端起茶杯,语气变得如同闲话家常:“近来翻看前朝《白虎通义》,其中《党争》一篇,颇有些意思。
今日家宴,左右无事,便当闲谈,说与你们听听。”
他虽言“闲谈”
,目光所及,座下四人却如同听到军令,齐刷刷放下手中碗筷,挺直腰背,神色肃然,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杨文和摆摆手,示意不必拘礼,却也不再赘言,沉缓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内流淌开来:“翻遍青史,自上古三代以降,至前梁覆灭,无论王朝更迭,但凡国祚绵延百年之上者,党争之祸,几如附骨之疽,避无可避。
其生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党争本身,未必皆是洪水猛兽。
政见相左,如车之双轮,鸟之两翼,或可砥砺前行,匡正缺失。
然则,一旦党争失控,私欲凌驾于公义之上,门户之见蒙蔽了家国之思,则必成倾覆社稷、祸乱苍生之巨患。
此乃亡国之始,非危言耸听。”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究其根源,不外乎三:
其一,利也。
权位、财帛、田地、荫封,此等切肤之利,足以驱人结党营私,攻讦异己。
新政触动了多少人的膏腴?旧制又荫庇了多少人的富贵?这便是祸根。
其二,道也。
或崇古法,或尚新变,或重民生,或强军备,理念之争,本属寻常。
然执念过深,视异见者为寇仇,则道亦成魔障。
其三,私也。
借党争之名,行倾轧之实,公报私仇,借刀杀人,此等宵小,最为可诛。
如今朝堂之上,依附你二人者,有多少是真心为这大华天下?又有多少是借你二人之势,谋一己之私利?你们心中,当有杆秤。”
这番话,如重锤击鼓,敲得众人心头震荡。
尤其是叶九龄与石介,脸上火辣辣,方才扭打的狼狈尚在,此刻更觉恩师目光如炬,早已看透他们身后那些“追随者”
的嘴脸。
杨文和语气稍缓,带上了一种近乎冷酷的筹谋意味:“然则,既知党争如野火,堵不如疏,灭不如控。
若能将其约束于方寸之间,导其力而用之,反可成强国利民之利器。”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智者的锋芒,“其一,划清界限。
凡涉军国根本、社稷存续、皇室承继者,乃不可逾越之雷池。
此乃我方才所言‘稳’字之核心。
在此界限之内,任尔等争执,纵使面红耳赤,拳脚相加,亦无不可。
但若有人胆敢越界,引外力以自固,或图谋不轨,则休怪为师清理门户,绝不容情。”
森然杀意,一闪而逝。
“其二,设仲裁之尺。
你二人之争,如两虎相搏,若无制约,必至两败俱伤,殃及池鱼。
当有一人,或数人,然于外,持公心,秉正论。
其言,尔等纵心有不甘,亦需倾听、斟酌。
此尺,可保争斗不致彻底失控,沦为私怨泄愤之场。
此尺握于谁手?”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皮卞与吕祖谦,“自当是心在王府、身在局外、且能得尔等几分信重之人。”
皮卞眼帘低垂,仿佛没听见;吕祖谦则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其三,化党争为砥石。
新政推行,必有阻碍。
九龄一系,多出身旧族,熟谙地方积弊、胥吏手段。
子静一系,锐意进取,敢于破旧。
何不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