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目光温和而深邃,正是陶弘景。他放下竹简,指了指石案旁的蒲团:“坐吧。你要问什么?”沈砚赶紧从书箧里取出丝绢包,将三枚石头放在石案上:“先生请看,这三枚石头,楚地人叫它‘顿牟’,江南人叫它‘江珠’,会稽山村的人则称它‘兽魄’,说它是虎魂所化。晚生不解,它们模样相似,名字却各异,传说更是混乱,不知先生能否辨其真伪,明其来源?”
陶弘景拿起一枚“顿牟”,对着阳光转了转,指尖轻轻拂过石面,又凑近闻了闻,再换“江珠”和“兽魄”依次观察。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起身走进道观,片刻后拿着一小罐新鲜的松脂和一块干结的老松脂出来,放在石案上:“你看这三者,有何不同?”
沈砚仔细对比:新鲜松脂透明,黏腻,有浓郁的松香;老松脂呈淡黄色,质地较硬,松香变淡;而琥珀则更温润,颜色或黄或红,松香淡得几乎闻不见,却多了几分通透。“松脂久置变干,可琥珀与老松脂相比,更亮,更润,也更硬。”沈砚如实说道。
陶弘景点点头,又指着“顿牟”里的绒毛和“江珠”里的鱼鳞:“你再看这些异物,是不是与松脂粘住的小虫很像?”沈砚恍然大悟,想起在溧阳松林里看到的蚂蚁被松脂裹住的场景:“先生是说,这些异物,是松脂滴落时粘住的?”
“不仅如此。”陶弘景拿起老松脂,“松脂落在地上,若被泥土覆盖,隔绝空气,历经千年万年,受地下湿热之气熏陶,便会慢慢变化——黏性渐失,质地变硬,颜色变深,最终形成这石头。”他顿了顿,拿起“兽魄”,“至于‘虎魄’的传说,不过是世人见其色红,又不明来源,便附会于猛虎精魂罢了。《论衡》的‘顿牟’,《博物志》的‘江珠’,也只是各地根据其用途或发现地命名,并非其本质。”
沈砚听得心潮澎湃,他看着石案上的松脂与琥珀,再想起那些混乱的名字和传说,忽然觉得眼前的迷雾都散了。“那它真正的名字,应该是什么?”沈砚问道。陶弘景拿起一枚琥珀,目光落在里面的蝉翼上,轻声说:“古人称松脂为‘珀’,此石为松脂入地千年所化,便叫‘琥珀’吧。只是这真相,还需更多人知晓,才能纠正那些不实的传说。”
那天下午,沈砚跟着陶弘景在药圃里转了许久。陶弘景给他讲不同草木的特性,讲辨物的方法,还拿出自己珍藏的琥珀标本,上面有不同的异物——有小虫,有花瓣,还有细沙,每一枚都印证着“松脂化珀”的真相。沈砚看着夕阳下陶弘景温和的侧脸,忽然明白:真正的智慧,不是迷信传说,而是从万物的本质中寻找真相。而他此行的意义,不仅是解开自己的疑惑,更是要将这真相,告诉更多被名字和传说迷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