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浆也稀了些,辛味里竟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土腥味。“原来草木也会随天地之气而变!”秦守真恍然大悟,“今年湿邪盛,麻黄得湿气多,单用它散寒,反会助湿困脾。”
回到村里,恰逢邻县爆发“寒湿伤寒”,病人不光恶寒无汗,还浑身沉重,肚子胀,小便不利。秦守真想起张老者留下的医书里有“麻黄加术汤”,便试着在麻黄汤里加了白术。白术性温味苦,能燥湿健脾,如阳光化雨,助麻黄散寒的同时,又能祛湿。
一试之下,果然见效。有个货郎染了病,喝了加白术的麻黄汤后,不光汗出热退,连先前的腹胀也消了,小便也通畅了。秦守真又举一反三,对那些湿气重、咳喘带痰的,便在麻黄汤里加半夏、茯苓,取“麻黄汤散寒,二陈汤化痰”之意,效果竟比单用麻黄汤好得多。
这年秋天,有个南方商人路过寒谷,得了一种怪病:发热恶寒,却又口渴心烦,脉浮紧中带着数象。秦守真起初用麻黄汤,病人喝了后汗出不少,热却没退,反而更烦躁了。他夜里翻医书,看到“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一拍大腿:“此乃寒邪入里化热,麻黄虽能散表寒,却需石膏清热,如寒火同炉,各司其职!”
他按方配药,麻黄用得比石膏少,取“麻黄解表,石膏清肺”之意。商人喝下药后,先是微微出汗,接着便觉得心里清凉了许多,渴感也减轻了,几剂药下去,病便好了。商人惊叹道:“都说北方麻黄烈,没想到还能治这又寒又热的病!”
秦守真笑道:“草木本无定法,全在医者应天时、察地利、观人情。就像这麻黄,生于寒谷,却能随配伍而变,可散寒,可宣肺,可利水,只要用得合时合宜,便是良药。”
他将这些新的经验记录在祖辈的笔记后面,特意注明:“某年湿盛,麻黄带水气,用之需加燥湿药;某年寒中带热,需麻黄配石膏,寒热并用,方合天地平衡之理。”
村里的老人们见他用药灵活,便说:“守真啊,你这法子,比书本上写的还管用呢!”秦守真却摇头:“书本是经,实践是纬,经纬交织,才成医道。就像这麻黄,古经记载了它的本性,而我们在不同的年月、不同的土地上用它,便是在给这本性添上鲜活的注脚。”
冬日来临,天地闭藏,秦守真将今年采收的麻黄仔细晾晒,特意挑出那些在向阳石坡生长的、辛味足的,单独存放。他知道,来年开春,阳气升发,这些得天地正气多的麻黄,又能在新的病症中,显露出它生生不息的灵性。而那些记录着岁月与经验的笔记,也像麻黄的根须一样,在时光的土壤里,不断延伸、生长。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