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说看见黑影子拉他的脚。巫咸将麻黄茎烧成灰,与羊脂混合,涂在石生的额头与脚心——额头属天,脚心属地,借麻黄的阳气在天地之间架起屏障。三日后,石生醒来,说梦见一个穿红衣的神人,手持麻黄枝将黑影赶跑了。此事传开后,麻黄渐渐成了部落的“护魂草”,人们相信它不仅能治肉身之病,更能护佑魂魄周全。
部落的墓葬开始有了固定的形制:死者头朝东方(太阳升起之地),口中含一节麻黄茎,左耳旁放一束干麻黄,右耳旁放一块燧石。巫咸解释:“麻黄属阳,燧石取火,二物相生,能在阴界为亡灵守住阳气。”这种习俗,将麻黄的实用价值与精神信仰完美融合——活着时用它治病,离世后靠它安魂,草木与人的缘分,竟能跨越生死。
石生病愈后,成了巫咸的徒弟。他跟着师父学习辨认麻黄的生长年限,区分不同地块麻黄的药性差异:沙丘上的麻黄辛烈,水泽边的麻黄稍缓;向阳处的偏于发汗,背阴处的偏于平喘。这些知识,没有文字记载,全靠口耳相传,靠手把手的示范,靠在无数个日夜的观察与实践中积累的直觉。石生常问巫咸:“这些道理,将来会有人记下来吗?”巫咸望着天边的落日,答道:“文字会朽,但草木不会。只要麻黄还在风中生长,道理就不会失传。”
结语
上卷四回,说的是麻黄从野生草木到“神草”的蜕变,是古楼兰人在严酷自然中,用生命实践叩开医药之门的历程。他们不懂“麻黄碱”的化学结构,却能凭观察与体验,洞悉其辛温解表、宣肺平喘的药性;他们没有“阴阳五行”的系统理论,却在用药实践中,暗合了天人相应的至理。
这种“实践先于文献”的智慧,恰是中医最珍贵的底色——它不像某些文明的医学,始于抽象的思辨,而是扎根于土地,生长于生活,如麻黄的根须,紧紧抓住大地的脉搏。
赞诗
沙海茫茫孕此身,茎含烈火破寒尘。
千回咳喘凭谁解,一握阳和救世人。
生顺四时循道律,死随九壤护幽魂。
莫言远古无文字,草木为书自有真。
尾章
上卷的故事,在巫咸将麻黄图谱刻入岩壁时暂歇。但罗布泊的风还在吹,麻黄的种子还在随沙砾迁徙,那些关于生死、药草、天地的秘密,正等着在下卷中,随古墓的开启,随干尸鬓角的微光,向三千年后的世界,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