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草,也是咱老百姓的药。咱种它,是为了治病;咱传它,是为了救人。记住,啥时候都不能忘了这个本分。”
第九章薪火传后世,草木有春秋
岁月流转,转眼又是十年。
石三的头发白了,背也驼了,但黑风岭上的麻黄,依旧每年春天抽出新绿;落霞村的“麻黄会”,也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到几百人,不少外乡的药农都来拜师学艺。小石头长成了壮实的小伙子,不仅继承了父亲砍柴的本事,更把石三记录的麻黄医案背得滚瓜烂熟,成了村里的“小郎中”。
路先生早已过世,但他留下的那本记录麻黄医案的册子,被周先生整理成《麻黄应用辑要》,刊刻成书,在市面上流传。书中不仅收录了石三的病例,还详细记载了麻黄的生长环境、采集时节、炮制方法、配伍规律——比如“麻黄配桂枝,发汗力强;配杏仁,平喘效佳;配甘草,缓和药性;配石膏,清热平喘”,这些都成了后世医者的参考。
有一年,南方爆发瘟疫,症状多是“高热无汗、咳喘胸闷”,官府贴出告示,征集能治此症的药方。小石头带着父亲的医案和《麻黄应用辑要》,自告奋勇去了疫区。他根据石三的经验,用麻黄配石膏、杏仁、甘草,治好了不少病人,被当地人称为“小神医”。
小石头回来后,石三摸着他的头说:“你比爹强,爹只在黑风岭打转,你却能把麻黄的用处传到更远的地方。”小石头说:“这都是爹教我的。您常说,‘药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过是照着您的话,看病人的情况用药罢了。”
这年秋天,石三去黑风岭砍柴,走到遮雨石下,见那里的麻黄长得比往年更旺盛。他想起第一次在这里发现麻黄的情景,恍如昨日。他折了一段茎秆,放在嘴里嚼了嚼,辛辣的味道依旧冲鼻,却让他想起了这些年因麻黄结缘的人:张婆婆的姜汤,路先生的墨笔,周先生的牌匾,知府的官帖,还有赵药商如今诚信经营的药铺……
他忽然觉得,这株草,早已不是普通的草木。它像一根线,把山野与庙堂、乡俗与医典、过去与未来,都串在了一起。它的故事,不是石三一个人的,是所有在实践中探索、在传承中坚守的人的。
石三八十岁那年,无疾而终。临终前,他对小石头说:“把我葬在遮雨石旁,我要看着麻黄年年生长,看着村里人平平安安。”
村民们遵从他的遗愿,在遮雨石旁立了块石碑,上面没有刻名字,只刻着一株麻黄的图案,和石三常说的那句话:“草木有灵,医道在心。”
许多年后,落霞村的麻黄依旧闻名远近。有个叫张仲景的医者,在编撰《伤寒论》时,读到路先生的《麻黄应用辑要》,深受启发,将麻黄汤收录其中,定为“太阳伤寒表实证”的主方,并详细阐述了其配伍原理:“麻黄发汗解表为君,桂枝助阳通经为臣,杏仁降气平喘为佐,甘草调和诸药为使。”
而黑风岭下的遮雨石旁,总有采药人、行医者驻足。他们抚摸着石碑上的麻黄图案,听当地老人讲述石三的故事,讲述一株草如何从石缝中走出,走进医典,走进千万人的生命里。
风吹过麻黄的茎秆,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石三在说:“实践出真知,草木皆文章啊……”
(下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