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披衣起床,从药罐里取出些晒干的川芎,用酒泡了,放在瓦罐里慢慢熬。药香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母亲坐在他床边,用小勺喂他喝药汁,药汁有些辛辣,却带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头痛竟渐渐轻了。\"你这孩子,总不爱惜身子。\"母亲嗔怪着,替他掖了掖被角,\"这川芎啊,就像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哪里不舒服,就往哪里去,把淤住的气理顺了,病自然就好了。\"
后来他出川赶考,母亲把一包川芎和白芷塞进他的行囊:\"在外不比家里,头痛脑热的,自己熬点药喝,别总想着省钱。\"那包药他带了很多年,直到在京城做官,还时不时拿出来闻闻,药香里藏着母亲的叮咛,像根无形的线,把他和故乡紧紧连在一起。
\"先生,该喝药了。\"阿福端着碗黑褐色的药汁进来,打断了苏轼的思绪。这是他前些天受了风寒,当地郎中开的药,里面也有川芎。他接过药碗,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竟和母亲当年熬的药味一模一样。他忽然明白,母亲说的\"懂事\",不只是草药的性子,更是漂泊在外的人,对故土的那份执念——无论走多远,总能从熟悉的味道里,找到回家的路。
窗外的月光洒在药畦上,川芎和白芷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像母亲在灯下择药的身影。苏轼把药汁一饮而尽,药香在肺腑间萦绕,他提笔在纸上写下:\"芎藭生蜀道,白芷来江南。\"墨迹在灯下慢慢干了,像颗落在异乡的泪。
第三回:客舍逢友谈药石,草木性见人心
重阳节前,凤翔府来了位故人——杭州通判章惇,路过此地,特意来看苏轼。两人在书房里对坐,桌上摆着两盏淡酒,一盘蒸栗。章惇看着窗外的药畦,笑着说:\"子瞻兄走到哪里,都不忘种些药草,当年在杭州,你衙署后的药圃,比药铺的还齐整。\"
苏轼举杯笑道:\"不过是借草木排遣罢了。你看这川芎,生在蜀地,却能在这关辅长得这么好,倒比我们这些漂泊的人强。\"他指着那丛白芷,\"还有这个,从江南捎来的种子,竟也活了,可见草木无心,却比人更能随遇而安。\"
章惇放下酒杯,走到药畦边,仔细看了看川芎的叶片:\"说起这川芎,我倒想起件事。去年在越州,有个书生赶考,路上受了风寒,头痛得落了榜,后来用川芎配了药,今年竟中了。他说这川芎是'蜀地来的信使',帮他驱散了霉运。\"
苏轼闻言,想起自己当年赴京赶考,也带着母亲给的川芎,不禁莞尔:\"这药确有灵性。它辛温,能上行头目,把风寒赶出去;又能下行血海,让气血通畅。人在异乡,难免受些委屈,气血淤滞了,就像河道堵了,得有这川芎似的性子,既能疏通,又不伤根本。\"
章惇拾起片白芷叶,放在鼻尖闻了闻:\"白芷的香味更清些,像江南的女子,温柔却有风骨。我在江南时,见船家女总在头上插片白芷叶,说是能辟邪,其实是这药能祛风燥湿,坐船久了头不晕。\"他转头看向苏轼,\"子瞻,你这几年在凤翔,虽仕途不顺,却也做了不少实事,修水利,办学堂,倒像这川芎,虽离了故土,却把根扎得更深了。\"
苏轼默然片刻,起身回书房取来一叠文稿,是他这些年写的关于农事、药草的杂记,其中有几页专门写了川芎的种植和药用:\"我常想,草木比人活得明白。它们不抱怨土地贫瘠,不哀叹风雨无常,只一心一意地生长,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到了药用时,也毫无保留。人若能有这份心性,何愁不能安身立命?\"
两人谈至深夜,章惇告辞时,苏轼从药畦里挖了些新鲜的川芎和白芷,用绵纸包了,送给他:\"带回去吧,若遇风寒头痛,用酒炒了煎服,比吃药铺的好。\"章惇接过药包,入手沉甸甸的,药香透过绵纸渗出来,竟带着股暖意,像握着一份来自故乡的问候。
送走章惇,苏轼站在月下,看着药畦里的川芎和白芷,忽然觉得它们不再是普通的草木,而是一个个沉默的知己,见证着他的喜怒哀乐,也承载着他对故土的思念。夜风拂过,药香弥漫,他仿佛听见母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