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冲刷了千年。
周山心里一喜,赶紧蹲下刨土。越刨,石板的面积越大,果然是块丈许见方的大石板,比断魂崖的那块更厚实,表面长着层黑绿的苔藓,摸上去湿滑滑的——这就对了,有潮气的地方,才可能藏猪苓。
他按梦里老者的吩咐,先在石板边缘找老枫的根须。扒开碎石和腐叶,果然见着几根粗壮的根,深褐色,像龙爪般抠进石缝,有的地方已经朽了,露出里头淡黄色的木质,带着股淡淡的枫香。周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湿土,凉丝丝的,倒让他心里更踏实了。
\"枫神莫怪,俺来寻猪苓救急,绝不多挖,给您留着子孙根。\"他对着根须念叨,这是挖苓人的规矩,见了老根老藤,都得说句软话,山里的精怪,就吃这一套。
念叨完,他拿起药锄,在石板边缘轻轻撬动。这石板比看上去的要沉,锄尖插进去,只撬动了半寸缝。他换了个角度,顺着根须蔓延的方向挖,想先松动石板下的土。挖了约莫一个时辰,石板周围的土被刨开一圈,露出底下黑褐色的腐殖土,混着碎木屑——果然是老枫的根腐烂后化成的土,肥得流油。
周山的心跳开始加速。这土色,这湿度,正是猪苓喜欢的家。他把耳朵贴在石板上听,静悄悄的,只有风从石缝里钻过的\"呜呜\"声。\"难道不在这儿?\"他皱起眉头,梦里老者说得真切,怎么会空着呢?
他不死心,加大力气撬石板。\"轰隆\"一声,石板终于被撬开一道尺许宽的缝。他赶紧用手去摸,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湿土,还有些细细的根须,却没碰到猪苓那圆滚滚的疙瘩。他把胳膊伸进去掏,掏出一把又一把腐土,土里头有蚯蚓,有潮虫,甚至还有颗野鼠藏的橡子,就是没有猪苓。
太阳渐渐往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石板上,像个大大的问号。周山瘫坐在地上,药锄扔在一边,锄头上的\"敬山灵\"三个字被汗水浸得发亮。他望着那道石缝,心里空落落的——难道真的是场梦?是自己太执着,凭空想出个老者来骗自己?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想起早上没吃干粮。掏出怀里的窝头,已经硬得像石头,咬了一口,差点硌掉牙。他把窝头扔在一边,看着望枫台的石坡发呆。远处的黑风口,枫叶红得像团火,风一吹,红浪翻滚,倒像是在嘲笑他的傻气。
\"俺就这么没用?连爹的手艺都学不会?\"他一拳砸在石板上,震得手生疼。石板下传来\"窸窣\"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周山猛地竖起耳朵。是风声?还是......他屏住呼吸,又听了一会儿,那声音没了。\"是俺听错了吧。\"他苦笑,自己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收拾药锄时,他的目光落在刚才扔掉的窝头上。一只灰褐色的小松鼠不知从哪钻出来,叼起窝头就跑,蹿到石板缝边,突然停住,对着石缝\"吱吱\"叫了两声。
周山心里一动,难道......他赶紧凑过去,往石缝里看。缝太窄,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他找来根枯树枝,往缝里捅了捅,树枝碰到个硬东西,圆滚滚的,不像石头。
\"难道在更深处?\"他重新拿起药锄,想把石板撬得更开些。可这石板实在太重,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也只多撬开半寸。天色越来越暗,山风开始变凉,带着股寒气,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算了,明天再来。\"他叹了口气,把石板推回原位,又把刨出来的腐土填回去,\"枫神莫怪,俺明天带点好酒给您上供。\"他捡起药锄,拍了拍身上的土,刚要转身,就见那只小松鼠又跑了回来,叼着颗圆滚滚的东西,放在他的药篓边,然后\"噌\"地蹿上崖壁,不见了。
周山拿起那东西一看,是颗野栗子,饱满得很。他心里一暖,这小畜生,倒会报恩。他把栗子揣进怀里,对着崖壁拱了拱手:\"谢你了,小家伙。\"
背着空篓往回走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霞把望枫台染成了胭脂色。周山回头望了眼那块青石板,总觉得它在晚霞里微微动了一下,像在跟他说:别急,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