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叹:“好一个‘趁健聊为物外游’!伯生,你这是动了游兴?”
虞集点头:“想起故乡的金钗,又闻华山茆冈有钟乳洞,产此草尤盛,便想趁秋光正好,去走一遭。”
揭傒斯蹙眉:“华山险峻,茆冈更是人迹罕至,你这把年纪……”
“正因年纪不小,才更该去,”虞集打断他,指着金钗石斛,“你看这草,生在悬崖石缝,尚能顶霜开花,我难道不如一株草?”
揭傒斯望着他眼中的光彩,忽然笑了:“也是,你我这些年困在笔墨间,倒把当年的豪气磨没了。若你真去,我倒有个故人,在华阴县做县尉,可托他为你引路。”
他取来纸笔,写下一封引荐信,又叮嘱:“钟乳洞湿滑,需备足绳索、火把,再请个当地的药农做向导,万万不可大意。”
虞集接过信,郑重收好:“我晓得,此去不是逞勇,是为寻那‘物外’的清幽,若连自身都难保,谈何游赏?”
送走揭傒斯,虞集回到书案前,将那青瓷瓶里的金钗石斛取出来,换了新水。他决定,明日便向朝廷告假,以“体衰需静养”为由,赴那华山之约。
夜阑人静,他灯下独坐,望着案上的金钗,忽然有了写诗的冲动。提笔蘸墨,却又放下——他想,这诗,该等亲见了茆冈的钟乳洞,亲见了那悬在洞中的金钗石斛,再写不迟。
此刻,他心中的诗,已不仅仅是几句韵脚,而是一段即将启程的旅程,一次对岁月的叩问,一场与金钗石斛的深山之约。
第三回束装就道辞京华,秋山初入见真容
元延佑七年深秋,虞集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繁华的大都。行囊里除了换洗衣物、笔墨纸砚,还有那株金钗石斛——他将其用棉纸小心包裹,藏在贴身的布袋里,权当是“引路神”。
一路向西,秋意渐浓。过黄河时,水面已结薄冰,寒风卷着芦花,扑在船头,带着萧瑟的诗意。他站在船头,望着两岸渐次升高的山峦,忽然觉得胸臆间的郁结消散了不少——原来离开那四方的书案,天地竟能如此开阔。
行至华阴县,揭傒斯的故人——县尉李君早已在驿站等候。李君是个爽朗的汉子,听闻虞集要去茆冈寻金钗石斛,笑道:“虞大人好雅兴!那茆冈确实有个‘金钗洞’,洞深不见底,钟乳石千姿百态,只是寻常樵夫都不敢进,说是‘有山神护着’。”
虞集笑道:“我不求采得仙草,只求能亲眼见见那洞中的金钗,便心满意足。”
李君为他请了个当地的老药农做向导。老药农姓赵,年过六旬,却精神矍铄,据说年轻时常入金钗洞采药。“那洞中的金钗,才是真‘金钗’,”赵老药农说,“茎粗如指,紫褐发亮,节上的金晕能映亮石缝,采一株能抵半年的嚼用。”
虞集问:“真如金钗一般?”
“比金钗还金贵!”赵老药农说,“要进洞,得走‘一线天’——那是两峰之间的一道缝,只能容一人侧身过,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过了一线天,才能见着洞门。”
次日清晨,他们一行三人——虞集、赵老药农,还有李君派来的两个年轻衙役(负责背绳索、火把),踏着霜露向茆冈进发。山路崎岖,两旁的树木早已落尽叶子,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却更显山骨的嶙峋。
行至正午,终于望见“一线天”——两座青灰色的山峰如被巨斧劈开,中间果然只留一道窄缝,阳光从缝中漏下,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一条金色的路。
“过了这里,就是金钗洞的地界了。”赵老药农指着缝的另一端。
虞集深吸一口气,跟着赵老药农,侧身走进一线天。岩壁冰凉,擦着他的衣袖,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看不见底。他屏住呼吸,一手扶着岩壁,一手被衙役牵着,一步步挪过那道缝。
走出一线天的刹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尽头,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隐在藤蔓之后,洞口上方,果然有钟乳石如冰锥般悬垂,在阳光下闪着湿漉漉的光。
“那就是金钗洞!”赵老药农指着洞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