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落稻田,化作七道幽蓝星芒。阿野蹲在田垄间,指腹摩挲着洛神花种的纹路,种皮上细密的脉络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竟与宓罗腕间那道锁神咒的轨迹分毫不差。他攥紧种子往泥土里按,潮湿的黑土裹住种皮时,忽然听见地下传来细碎的“噼啪”声,像是冰层初裂,又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需得三息时间,让种灵与秧苗根系相认。”宓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凉。阿野转头时,看见她单膝跪在另一垄稻苗间,广袖挽至肘弯,露出小臂上淡金色的锁链纹路——此刻正发出细微的荧光,如被困的流萤在皮肤下游走。她指尖轻叩稻茎,每叩一下,就有一滴朱砂色的血珠渗出,沿着叶脉滑入泥土,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周围三寸内的稻叶竟齐齐向她倾斜,如朝圣的信徒。
“这是……”阿野的喉间发紧,看着那些血珠渗进泥土后,泥缝里竟冒出丝丝白雾,雾气中隐约有赤色脉络蔓延,如同地底生长的血管。宓罗抬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眼底,将瞳孔染成琥珀色,却掩不住眼底的痛楚:“神誓血契,以花神之血为引,订下护苗之约。”她指尖继续滴血,第七滴血珠落下时,忽然踉跄着向前栽去,肩头撞在稻苗上,惊起的露珠跌进她发间的稻穗,将谷粒浸得发亮。
阿野扑过去扶住她,触到她腰间一片湿热——竟也是血。“别碰!”宓罗想推开他,却使不出力气,只能任他掀起她后腰的衣料,看见一片触目惊心的灼痕,边缘焦黑如炭,中心却泛着诡异的金色,正是锁神咒的纹路。“是昨夜在焚仙台……”她咬牙闭眼,稻叶在她身侧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遮掩破碎的话音,“青帝命神官查验我私授凡人咒术的事,这道血契……是我硬抗下的刑罚。”
远处山壁传来石砾滚落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兽在翻身。阿野按住她后腰的伤处,指腹触到皮肤下凸起的咒印纹路,像是刻进血肉的锁链。宓罗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手背:“别管这些!你只管种好花种,天亮前……”她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血珠溅在阿野手背上,竟化作细小的洛神花瓣,落地即碎。
“先止伤!”阿野扯下腰间汗巾,想替她包扎,却被宓罗摇头拒绝。她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阿野掌心画出道符文,血痕刚成,便化作赤红的流光没入他掌心:“这是护种咒,可保你不受血契反噬。”她的指尖已经泛白,血珠再难渗出,只能将掌心按在稻茎上,用咒力逼出最后几滴精血。
阿野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宓罗教他辨识冻伤稻苗时,也是这样的专注神情,指尖轻轻拂过稻叶,像在安抚受惊的幼兽。此刻她的指尖却在发抖,每一滴血落下都像是在剜他的心。他悄悄将自己的掌心贴上她按在稻茎的手,用体温替她焐热冰凉的指尖,却听见她低低的抽气声——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惊。
“傻孩子……”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风,“神血蚀凡体,你……”“你的血能护苗,我的手就能护你。”阿野打断她,看见她发间稻穗上的露珠终于滴下,落在她眼角,与泪水混在一起,滚进他掌心的汗纹里。远处山神庙的铜铃又响了,这一次带着说不出的哀婉,像是为两个逆命的生灵悲鸣。
当第十二颗血珠落入泥土时,天际忽然划过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坠入稻田远处。宓罗忽然露出释然的笑,指着刚埋下的花种:“看。”阿野转头望去,只见埋种处的稻苗竟抽出了新叶,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绯红,像是被朝霞染过。而宓罗小臂上的锁神咒纹路,此刻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后腰的灼伤处,还在渗着极细的血珠,如洛神花的蕊心,滴在青禾根部,开出看不见的花。
丑时将尽,启明星在东方露头。阿野扶着宓罗坐在田埂上,她靠在他肩头,发间稻穗蹭着他下巴,带着泥土与血的气息。远处传来纺织娘重新振翅的声音,像是夜色在慢慢缝合伤口。宓罗忽然抬手,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你看,天玑星移位了。”阿野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见第三颗星子果然偏离了往常的轨迹,在天幕上划出道淡淡的银痕,像谁为他们偷换了命运的刻度。
“明日此时,星芒会更盛。”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