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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摔断了腿,躺了两个月。
那时候没人叫我‘沈长老’,也没人跪拜我。
他们只是轮流给我送饭,陈婆每天来摸我的脉,说‘你心比腿先坏,得治。
’”
她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后来我问她:您这一生这么苦,为什么不求仙问道,改变命运?”
“她反问我:‘你以为神仙就不瘸不瞎不死人?他们也有烦心事。
我只是个老太婆,能做的就是把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哪怕明天就要死,今天也要把酒坛封好。
’”
沈青芜环视四周:“所以今天,我不想教你们任何功法。
我想告诉你们——修行,从来不是为了变成完美的人。”
她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
“而是为了在不完美中,找到舒服的活法。”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一位失去双臂的年轻弟子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光芒。
他曾因无法结印而几度绝望,如今却靠着脚趾操控符笔,开创了“足书符阵”
。
角落里,一个天生聋哑的女孩悄悄抹泪。
她一直以为自己无法沟通天地,直到现她能通过地面震动预判地震来临,救了整座山谷。
就连阿尘也闭上了眼,仿佛听见了某种久违的真言。
沈青芜继续道:“我们过去总以为,修行就是要攀高峰、破极限、斩情欲、断轮回。
可真正的道,也许就在那些被我们视为‘残缺’的地方。”
她指向水池中的黑白卵石:“黑石代表断裂、缺失、痛苦;白石象征完整、圆满、光明。
可你们看——它们共存于同一池中,谁又能说黑石不如白石?”
“就像那个孩子。”
她低声说,“他看不见,听不见,却比我们都早听见了地脉的哀鸣。
他的残缺,是他通往真相的门。”
台下鸦雀无声。
许久,一位满脸疤痕的老年修士颤声开口:“那……我们这些废人,也能算是修行者吗?”
沈青芜看向他,目光温柔:“你说你是废人?可你知道吗,在柳脊村,最敬重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因为他们知道痛,所以更懂珍惜;因为他们跌倒过,所以更明白站起来的意义。”
她站起身,走向那位修士,蹲下身,平视着他浑浊的眼睛:
“你不是废人。
你是活生生的人。”
一句话落下,竟有人掩面而泣。
这一刻,没有人再关心灵力强弱、境界高低。
他们终于明白,所谓“本源”
,不是力量的源头,而是生命的本来面目。
课程结束时,已是午后。
阳光斜照进堂内,将无字石碑染成暖金色。
弟子们陆续离去,脚步比来时轻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重担。
阿尘走到沈青芜身边,递上一杯热茶。
“你讲得很好。”
他说,“比我准备的一百种说辞都有效。”
沈青芜接过茶,轻叹:“我只是说了实话。”
阿尘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知道吗?刚才讲课的时候,那块无字石碑……映出的不是你的脸。”
沈青芜一怔:“是谁?”
“是一个孩子。”
阿尘声音低沉,“闭着眼,嘴角带着笑。”
沈青芜心头骤紧。
那个昏迷的孩子——他还未醒,可他的影像,竟出现在石碑之上?
“而且……”
阿尘望向医阁方向,“从你开始讲课那一刻起,所有参与‘残响修心法’的弟子,心跳频率完全同步了。
就像被什么牵引着,进入了一种集体冥想状态。”
沈青芜猛然回头。
广场上空空荡荡,唯有那片来自西陆的灵语花瓣仍贴在石碑底部。
此时,花瓣已彻底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