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眉宇间也有种郁郁寡欢的神色。他手指捏着纤薄的杯沿,恍惚一阵才领会到她这没头没尾的“朋友”指的是谁,无所用心地说:“可能好多了。”
方清昼:“可能?”
严见远松散的袖口在动作中滑落下去,露出小臂上一条蜈蚣似蜿蜒的伤疤。他浑然未觉,方清昼的视线已被吸引过去。
方清昼盯着瞧了两三秒,又问:“你平时也要穿西装跟衬衫吗?”
严见远中途已察觉到她堪称冒昧的注视,慢条斯理地卷上一小截袖口,露出伤疤的全貌,说:“习惯了。”
那道疤经年累月,表面已趋于平整,仅留下微微的色差跟厚重的皮肤质感。
严见远把袖子重新放下,流露出既有怀念,又掺杂着凄怆的情感,说:“这道疤是我小时候不听话,在家里闹脾气捣乱,撞翻一个金属摆件被砸伤留下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但我母亲一直为此感到愧疚,觉得没有照顾好我。所以即便到了夏天,我也不敢穿短袖,怕她看到会伤心。”
方清昼迟钝得像块木头,对此无动于衷,只是问:“你爸爸呢?”
严见远笑道:“他是个粗野豪放的人,不在乎这种小伤,自己做事也没轻没重,我母亲说他是个野人,为此经常跟他吵架。”
严见远说话时,一般不会长久平直地注视对方的眼睛,避免四目交接,给人留出一段松弛舒适的心理空间。描述到这段过往时,偏浅的瞳孔却始终凝在方清昼的脸上。
深微婉曲的眼神,仿佛藏着种幽冷执拗的迫切,在等待聆听者的回答。
方清昼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十指指尖相抵,面色如常地说:“后来你们移民Y国了?”
严见远黯然道:“不,我初中的时候母亲病逝,没多久父亲跟着离开,留下我一个人。我家里没什么亲戚,最后不得不跟着一位长辈去Y国生活。对方手头拮据,与我相处不来。过了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我尝试依靠网络赚钱,运气比较好,很快实现了经济独立,这才步入正轨。”
方清昼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冷却的茶水喝了一口,寡淡地“嗯”了一声。
壶里的水在不停地沸滚,破裂开一个又一个气泡。窗外是汽车的鸣笛,被堵住的人急躁地按动喇叭,发出一声声短促的,让人心脏发紧的噪音。
严见远声线依旧平坦,歉意地道:“你是我见到第一个给出这样反应的人。是我提了个让你感到无趣的话题吗?”
“不是,我只是以为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是不希望被戳穿的。”
方清昼回视他的目光,顷刻又移开,把杯子放回桌上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声,敲碎了空气里残留的温馨、和睦跟幻想。
方清昼问:“我不理解,这就是你心目中的美满家庭吗?”
门外跟着传来“笃笃”的叩响,推拉门的滚轮发出刺耳的叫声。
服务生带着迥然不同的火热,端着米线走进来:“给您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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