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
每一个瞬间,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壳里,一个与过去彻底割裂的陌生存在。
地球联合军和扎夫特,这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冲突,如同两块相撞的巨型大陆,而他所居住的奥布淤能碁吕岛,不幸地处在了那剧烈撞击的挤压带上。
奥布政府通过所有频道拼命呼吁民众避难的声音,还残留在耳边,但那警告来得太晚,或者说,灾难来得太快。
奔跑,呼喊,拉着家人的手,然后……被战斗的洪流吞没。
「唔——————」
胃里一阵翻搅,一股混合着胆汁酸味的液体涌上喉头。
那猩红的画面再一次不请自来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不是模糊的记忆,而是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的场景。
巨大的爆炸声震破了耳膜,灼热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
他看见冲天的红色火焰,那火焰有着生命一般,贪婪地舔舐着倒塌的建筑,也舔舐着他视线尽头,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的呼喊,母亲伸出的手,还有玛尤掉落在地上的那个粉色手机……一切都被那片无情的红色所吞噬。
一想到这件事,一股无法抑制的生理性厌恶感便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
他猛地从床边站起,踉跄着冲向房间角落的洗手台,身体前倾,剧烈地干呕起来。
然而,空空如也的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阵阵痉挛的抽搐,和不断上涌的酸水灼烧着他的食道。
自从三天前在这张病床上醒来,他几乎没有进食过。
医护人员送来的营养餐,那些看起来色泽均衡的糊状食物,被他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柜上,直到变冷、撤走。
他尝试过,试着将勺子里的东西送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但只要那幅光景在脑中闪现,食物的味道就变得如同泥土和灰烬,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下滚烫的铁砂,最终只会引来更剧烈的呕吐。
他扶着冰冷的洗手台边缘,大口地喘息着,口中残留着胃液那令人不悦的苦涩味道。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中的那个人,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可怕。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
几天没有梳理的黑凌乱地翘着,几缕丝黏在因冷汗而湿润的额头上。
而最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映照着奥布灿烂阳光的红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没有焦距,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倒映不出任何东西,也流不出任何东西。
「为什么————」
一个沙哑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挤出,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一声无力的呻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问题,在他醒来的每一个清醒的瞬间,都如同鬼魅般纠缠着他。
在他短暂而不安的睡眠中,这个问题也会化作梦魇,将他反复拖入火海。
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问这间空无一人的病房,问窗外那片陌生的天空。
故乡在一夜之间化为焦土。
那象征着和平与中立的岛屿,被战争的铁蹄无情践踏。
蔓延的火海,如同从地狱伸出的巨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所珍视的一切——他的家,他的家人,他平淡而幸福的日常——全部夺走。
然后,他活了下来。
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在所有人都消失之后,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爸爸,妈妈…玛尤…!
」
他念出那几个再也无法得到回应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缓慢地切割。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沿着洗手台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无法抑制的颤抖从脊椎深处传来,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用双臂抱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