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丫头眼神不好,得给她照个亮。\"老娘对来串门的王婶说。
王婶抹着眼泪走了,第二天街坊四邻都传,说老太太活不过明年的冬天。
他们没说错。
第二年的二月夜里,又一场大雪悄然而至。老母亲突然精神起来,翻出七姐所有的照片摆在床上。
有扎红头绳的周岁照,有小学毕业时系着红领巾的,还有结婚那天穿着借来的红衣裳的——那天七姐笑得真好看,全然不知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婚姻。
最后,老母亲把七姐最后一次回来时的合影贴在胸口。照片上母女俩站在老柳树下,七姐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笑得勉强。
那时癌细胞已经在七姐体内肆虐,而她还不知道这是最后一张合照。
雪越下越大,压得老柳树枝咯吱作响。老母亲抱着布老虎慢慢闭上眼睛,恍惚听见七姐在唱:\"月娘娘,黄巴巴,爹织布,娘纺纱......\"
七姐百日坟那天,那些被忽视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七姐冬天用体温给他暖手,夏天摇着蒲扇哄他入睡,高考前熬夜给他炖补脑的鱼头汤......
而他回报了什么?三个月不打电话,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葬礼那天他\"畜生......\"小明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响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刺耳。他摸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丽丽的电话:\"我要给咱们孩子取名'念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疯了?哪有孩子叫这种名字的?\"
\"就叫念七。\"小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纪念我娘,纪念她没来及喜欢过孙女。\"
挂掉电话,小明继续收拾遗物。在他妈妈的樟木箱底,他发现了一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姐从小到大自己写给娘的每一页日记。
最早的信纸已经发黄,最近的那封是三个月前手写的:
\"娘,我挺好的,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小明工作忙,您别怪他不来看您。随信寄去二百块钱,您买点好吃的......\"
信纸上有几处字迹被水渍模糊,小明知道那是妈妈的泪。他想象着八十岁的老人独自的样子,胸口疼得像被捅了一刀。
收拾到厨房时,小明在碗柜深处摸到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是半块发霉的灶糖,粘着张纸条:\"留给儿子的礼物\"。
灶糖已经化了,黏糊糊地沾在他手上,像某种无法挣脱的愧疚。
傍晚,小明拖着两大袋遗物走出老宅。
最后一抹夕阳照在门楣上,那里有道浅浅的刻痕——是他十岁时七姐给他量身高划的。他伸手比了比,刻痕只到他胸口。
原来在妈妈眼里,他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
老孙是最后一个才来的。当小明红着眼睛来找他时,他正在棋牌室吞云吐雾,面前摆着半瓶二锅头。
\"我妈的祭日到了,我舅姨都来了。\"小明把消息告诉了他。
老孙眯着醉眼看了看,“人死如灯灭,还讲究那些干什么。\"他灌了口酒,你妈会恨我的,我不去......\"
话没说完,小明的拳头已经砸在他脸上。
麻将牌哗啦啦散了一地,牌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时斯文的小明揪着老孙的衣领怒吼:
\"你他妈还是人吗?我妈伺候你一辈子,我妈到死都惦记着这个家,你就只关心酒?\"
老孙被这一拳打醒了酒,却依然嘴硬:\"人嘛,早晚都得死......\"
小明又举起拳头,却在看见父亲花白的头发时停住了。
这个曾经让他恐惧的暴君,现在只是个干瘪的老头子,浑身散发着酒臭和腐朽的气息。
\"你一个人烂在这里吧。\"小明松开手,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往后,我没爹。\"
走出棋牌室,夜风刮得脸生疼。小明摸出七姐的日记本,借着路灯读最后一页未写完的句子:\"......要是能重来,我还是要当小明的妈妈,只是希望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