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丫头今天要考试,得吃好点。\"老娘头也不抬地回答,专注地往保温瓶里倒豆浆,\"她总是不吃早饭就出门,这样对胃不好。\"
三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默默地帮老娘摆好碗筷,看着老娘将早餐小心翼翼地放进七姐的书包——那个自从车祸后就一直挂在门后的书包。
\"我去叫她起床。\"老娘说着就往七姐的房间走。
三嫂赶紧拦住她:\"妈!七姐她...她已经...\"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看着老娘期待的眼神,三姐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以及什么?\"老娘困惑地问。
\"已经...已经去学校了。\"三嫂艰难地编造着谎言,\"她今天有早自习,走的时候您还没醒。\"
老娘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这孩子,又不吃早饭...\"她失落地看着桌上的早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重复着。老娘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时似乎清醒地意识到七姐已经不在了,会突然崩溃大哭;
但更多时候,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坚信七姐只是去上学了,很快就会回来。
有一天,三嫂下班回家,发现老娘不在屋里。她焦急地四处寻找,最后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老娘。
老人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嘴里念叨着\"七丫头\"。
\"妈!您怎么跑出来了?\"三嫂跑过去拉住老娘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
\"七丫头说放学在这里等我,可我等到现在她都没来...\"老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三嫂再也忍不住了,抱住老娘在小区门口嚎啕大哭。路人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但此刻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三个月来的压抑、痛苦和无助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七姐不会回来了!娘,七姐她已经死了!三个月前就死了!\"三嫂摇晃着老娘的肩膀,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老娘的身体猛地僵住了,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清明,然后是难以形容的痛苦。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流下。
\"死了...我的七丫头...死了?\"老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三嫂立刻后悔了自己的冲动。她抱住老娘,感受到老人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对不起,妈,对不起...\"
那天晚上,老娘发起了高烧,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嫂请了假在家照顾她,心里满是自责。
她不该那样刺激老娘的,可日复一日的假装和谎言,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退烧后的老娘变得更加沉默,不再念叨七姐的名字,但眼神却更加空洞了。她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睛盯着七姐的照片,一动不动。
直到有一天,三嫂发现老娘把七姐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房间里再也找不到七姐存在过的痕迹。
她以为老娘终于接受了现实,可当天晚上起夜时,她听到七姐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三嫂轻轻推开门,看到老娘抱着七姐的枕头,哭得像个孩子。\"七丫头...妈的七丫头啊...\"那哭声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三嫂没有进去,她轻轻关上门,靠在墙上无声地流泪。她知道,有些痛苦,不是时间能够治愈的;有些失去,是永远无法接受的。
七姐带走的不仅是她年轻的生命,还有老娘灵魂的一部分。
从那天起,老娘彻底变了。
她不再提起七姐,也不再假装七姐还活着,但她的眼神永远失去了光彩,动作变得迟缓,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三嫂才能听到从七姐房间里传出的、那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
正月十五,雪终于停了。老娘拖着病体去楼下小卖部,用最后的钱买了张红纸。
回家剪了盏灯笼,挂在老柳树枝上。风一吹,灯笼轻轻摇晃,投下的红光在雪地上游移,像谁提着灯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