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团。
她接电话时背景音里有KtV的嘈杂,有人在起哄\"让帅哥再唱首《往后余生》\",她捂住话筒的声音隔着重低音炮传来:\"我姐妹都觉得你工作拿不出手,你就不能换个坐办公室的活儿吗?\"
铁皮棚被雨点砸得咚咚响,像有人拿着铁棍在敲锅炉外壁,震得我胸腔里的心跳都变了节奏。
远处供热管道的排气阀突然\"嗤\"地喷出蒸汽,白雾裹着雨丝扑在我脸上,烫得皮肤发紧。
我想起上个月她来厂里找我,站在冒着黑烟的烟囱下皱着眉:\"你每天就在这种地方上班?\"那时我刚从炉腔里出来,满脸煤灰却想给她个拥抱,她却后退半步躲开了,高跟鞋在煤渣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此刻雨更大了,值班室的灯在雨幕里像颗昏黄的煤球,我摸出裤兜里的润喉糖,糖纸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就像她最后说\"就这样吧\"时的语气。
第十二个姑娘离开那天,我正在物流园分拣双十一包裹,扫描仪\"滴\"的一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她发来的分手短信躺在工装裤兜,和没来得及吃的馒头一起被汗水浸得发软
隔壁工位的老李拍了拍我肩膀,他手背上的创可贴又换了新的,是今早搬洗衣机时被铁皮划的:\"小伙子,别往心里去,我干这行二十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仓库屋顶的风扇吱呀转着,扬起的灰尘落在他斑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层未燃尽的煤灰。
现在每次相亲前,我都会把工装熨得笔挺,用鞋油把劳保鞋擦得发亮,甚至在鞋垫下藏一小包薰衣草香片。可当对方问起职业时,舌尖还是会像被炉门烫到似的发颤。
上周王姐介绍的姑娘听到\"锅炉工\"三个字时,骨瓷咖啡杯碰到碟子的脆响,让整个西餐厅都安静了三秒,她很快堆起职业性的微笑:\"哦,那你冬天肯定不冷。\"
可那眼神里的疏离,像在看锅炉房墙上挂着的温度表,只关心数值,不在意表身早已被熏得漆黑。
我曾在供暖季最忙的时候,连续三天没合眼,抢修完爆裂的主管道时,黎明的第一缕光照在结着冰的管道上,像给钢铁巨人镀了层金边。
那时我靠在管道上吃包子,蒸汽从阀门缝隙里冒出来,把包子皮烫得软软的,我突然觉得这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可当我把这故事讲给相亲对象听时,她只是搅动着杨枝甘露,吸管碰到西米露的声音里,全是\"就这?\"的意味。
昨夜又梦到刚入行那年,骑着电动车给用户送测温仪,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衣帽子被风吹跑,雨水糊得睁不开眼。有个穿碎花裙的姑娘撑着伞追出来,往我怀里塞了包心相印纸巾:\"师傅,你慢点骑,前面路口有积水。\"
那时的我还不懂\"出息\"的定义,只觉得怀里的纸巾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比供热厂加的除味剂好闻百倍。现在每次路过那个小区,我都会特意看看三单元的窗台,可再也没见过晾碎花裙的竹竿。
前几天清理更衣柜,掉出个铁盒,里面装着12枚不同颜色的纽扣——那是每个说分手的姑娘衣服上掉的,我总想着哪天碰到了好还给人家。
现在铁盒生了锈,纽扣也蒙上了灰,就像那些无疾而终的对话,都沉淀在记忆的炉灰里。锅炉房的老钟又敲响了凌晨四点,我踩着结着冰的台阶去上早班,劳保鞋踩在煤渣路上的咯吱声,和手机里系统分配任务的提示音混在一起,像首跑调的歌。
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无一人,我推着工具车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像根细长的炉条。车轮碾过结冰的水坑,咔嚓声里有碎裂的月光。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调度室发来的抢修通知,屏幕亮光照见掌心新磨出的水泡,在黑暗里泛着透明的光,像枚未燃尽的煤核。
忽然想起《平凡的世界》里的句子:\"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
可奋斗的火花,有时却暖不透别人眼里的寒意。就像上周给独居老人修暖气,他颤巍巍地塞给我个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