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小吏塞钱,一年下来能省二十多石粮;将来给哥在咸阳置房,也能按爵户算地,比普通民户多三分。
这都是实打实的好处,不是虚头巴脑的名声。”
赵满没说话,只是默默翻看着儿子的账册。
竹简上记着每次收粮的地点、价格、损耗,连雨天淋湿了多少斤谷、晒谷时被鸟雀叼走了多少,都一笔一笔记着。
他突然想起赵壮刚开粮铺那年,为了收一批便宜的新麦,跟着商队走了七天七夜,脚底板磨出的泡破了又结,回来时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这百石税,哪是算盘一响就能得的?
夜里,赵满躺在粮铺后堂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酒肆的喧哗顺着窗缝钻进来,是几个商贩在争论“市井爵”
。
一个声音骂骂咧咧:“那些当兵的流血流汗,咱不过是倒腾点东西,真要同爵,对得起死人吗?”
另一个声音却叹了气:“话不能这么说,去年冬天军粮紧缺,是谁把存粮低价卖给官府的?还不是咱这些商户?纳税多,说明对国家贡献大,得个爵咋了?”
赵满摸了摸怀里赵勇寄来的家书,信纸被他揣得皱。
信里说,北地守军的粮草比去年足了三成,士兵们顿顿能吃上饱饭,操练起来也有劲了。
“爹,儿子在军中一切都好,就是挂念家里。
听说咸阳新出了‘市井爵’,三弟的粮铺若是够数,可得争一争。
将来咱家有了爵,也让乡邻们看看,好好过日子,总能有盼头。”
“盼头……”
赵满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年轻时他总觉得,庄稼人这辈子就该脸朝黄土背朝天,儿子们能娶上媳妇、生个娃,就算到头了。
可现在,大儿子在军中升了爵,小儿子做买卖也能得爵,连他自己种的地,只要收成好、缴粮足,也能评个“耕爵”
。
这世道,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或许,这新法真的不分耕、商、军,只看实在贡献。”
他在心里默默称着这笔账,终于渐渐有了困意。
天快亮时,赵壮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他揉着眼睛走出耳房,看见父亲正蹲在灶台前,用他那支磨得亮的竹笔,在一张新竹简上写字。
晨光从窗棂照进来,映出赵满鬓角的白,也照亮了竹简上的字——那是给赵勇的回信,开头写着:“你弟的税单够数了,这爵,该得。”
赵壮没出声,悄悄退了回去。
他走到矮桌前,将那份申报文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卷起来,用红绳系好。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西市的第一缕炊烟升了起来,混着远处传来的鸡鸣,像一踏实而热闹的歌。
他知道,等天亮透了,他就要拿着这份文书去县府,不是为了那个“公士”
的头衔,而是为了让父亲和大哥放心——在这变法的年月里,好好做事,真的能被看见,被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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