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余粮:半个月后的咸阳,晨光刚漫过城墙,南门外的官仓便已排起长队。
木质粮仓的檐角挂着昨夜未干的露水,顺着“大秦官仓”
的木牌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农户们推着独轮车,车辕上绑着布口袋,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这是河西之战大捷后,官府给关中耕织达标的农户的“庆功赏”
,凡是去年缴够粟帛、没误农时的,都能多领两石粟子。
赵满把独轮车停在队伍末尾,伸手拍了拍车板上的补丁。
这车子还是前年官府给“耕织优”
农户的,虽说用了两年,可轴承上的木轴被他擦得亮,推起来一点不费劲。
他身后的赵禾攥着个粗布小袋,踮着脚往粮仓里望,羊角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阿翁,你看李三叔都走到仓门口了,咱们还要等多久啊?”
赵满顺着孙子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李老三正弯腰扶着车,两名穿灰布吏服的役卒正用木斗往他车上倒粟子。
金黄的粟粒从木斗里滑出来,落在车板上出“沙沙”
的响,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快了快了,”
赵满揉了揉孙子的头,指了指前面的队伍,“你数着,前面还有五家,轮咱们也就半柱香的工夫。”
赵禾听话地数起来:“一家、两家……阿翁,你说这粟子是不是比去年的饱满?去年领的粟子,有的还有虫眼呢。”
“今年不一样,”
赵满往粮仓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河西收回来了,那边的良田都种上了粟,官府说今年的新粟比去年的沉实,煮出来的粟饭也香。
再说咱们有‘耕织爵’的铜牌,小吏说不定还能多给咱们匀一升。”
说着,他摸了摸腰间系着的铜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里踏实——这牌子是去年领的,凭着它,不仅免了家里半户徭役,官府还多授了五亩田,如今他家的田亩数,比十年前翻了一倍还多。
正说着,前面的队伍往前挪了挪。
赵满推着车跟上,眼看就要到仓门口,一个穿墨色吏服的小吏迎了上来。
这小吏姓周,负责核对农户的爵牌,去年粟子也是他,跟赵满也算熟络。
“赵满?”
周吏接过赵满递来的铜牌,借着晨光看了看上面刻的“公士”
二字,又翻到背面看了眼户籍编号,笑着把铜牌递回来,“今年又是‘耕织优’,不错啊。
家里的田都种上了?”
“都种上了,”
赵满连忙点头,“清明前就把麦种撒下去了,农官教的垄距,我都按规矩留的,今年说不定能多收两成。”
周吏闻言,朝旁边的役卒挥了挥手:“给赵满装两石粟,再多添一升,他家的田今年种得规整,该赏。”
役卒应了声,拿起木斗往赵满车上倒粟子。
赵禾凑到车边,伸手抓了把粟子,摊开手心给赵满看:“阿翁你看,真的没有虫眼!
颗颗都这么大!”
周吏见了,忍不住笑:“小家伙眼尖。
对了赵满,官府刚从巴蜀运了批新麦种过来,比去年的还好,抗虫害,产量也高,你要不要?一斗麦种能种两亩地,算你平价,不要钱。”
赵满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要!
咋不要!
多给我装两斗,我今年想把新授的五亩田都种上麦。
去年种了三亩麦,收的麦粒比粟子还沉,今年多多种点,冬天就能多磨点面,给禾儿做麦饼吃。”
周吏应了声,转身从旁边的粮囤里舀了两斗麦种,用粗布袋装了递过来。
麦种是浅褐色的,颗粒比普通麦种大一圈,闻着还有股淡淡的麦香。
赵满接过布袋,小心翼翼地绑在车辕上,生怕洒了一粒。
“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周吏指了指粮仓墙上贴的告示,“下个月初一,官府要在里正的院子里办农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