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穗南来
一、咸阳诏:咸阳宫的铜钟在晨雾里撞了三下,青铜的余响绕着宫墙转了半圈,才飘进东偏殿。
蒙武捧着一卷竹简,指腹在“巴蜀粮耗岁增,关中粟产虽稳,不足以支十年之备”
的字样上反复摩挲,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抬头时,黑布履已踏过门槛。
“景监大人。”
蒙武起身行礼,来人束着皂色官服,腰佩铜印,正是负责农政的大田令景监。
景监接过竹简扫了一眼,眉头拧成结:“君上昨夜召我,说要从南方引种,你可知此事?”
蒙武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苗圃上——那里种着几株从楚国传来的稻禾,叶片在风里晃得单薄。
“南方多水,稻粟皆耐旱高产,只是关中水土与南方不同,怕是难活。”
他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内侍的唱喏,“君上召大田令、治粟内史入殿!”
咸阳宫正殿里,秦王政端坐在案后,青铜灯盏的光映着他年轻的脸。
案上摊着一幅地图,南方的楚、越之地用朱笔圈出,旁边注着“稻粟盛产区”
。
“去年陇西旱灾,常平仓耗粮三成,”
秦王的声音沉稳,“若再遇灾年,仅凭现有粮种,恐难支撑。
景监,朕命你选一名农官,带百人前往楚地,引种耐旱稻粟,务必成功。”
景监躬身领命,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蒙武。
散朝后,他拉住蒙武的衣袖:“你在关中种过三年粟,又懂水土改良,此事非你莫属。”
蒙武望着远处的终南山,想起幼时在田间帮父亲插秧的场景,掌心似乎还留着泥土的温度,他点头:“好,只是需给我三样东西——楚地农书、十名懂水性的民夫,还有陛下的节杖,方便沿途通关。”
三日后,蒙武带着队伍出了咸阳城。
车驾上装着干燥的粟种——那是秦王特批的“种子粮”
,用麻布裹了三层,还有几卷从王室书库调出的《楚农录》。
队伍里的民夫多是巴蜀人,惯于涉水,走在最前面的老周头,手里还攥着一把青铜薅秧器,是他年轻时从楚商手里换的。
“蒙大人,”
老周头凑到车旁,“楚地的稻子喜湿,但也怕涝,咱们关中的土是黄土,保水不行,到了那边,得先看他们怎么整田。”
蒙武掀开布帘,看着车外掠过的麦田,麦穗已经泛黄,他想起景监的话:“引种不是搬种子,是搬技术,咱们得把楚人的法子学透,再改成关中能用的。”
队伍走了二十日,过了函谷关,再往南便是楚地。
越往南走,田地里的作物越不一样——起初是零星的稻田,后来竟连成了片,农人戴着斗笠,弯腰在水田里插秧,动作又快又匀。
蒙武让队伍停下,自己带着老周头走近田埂,远远地看着。
“这田埂比咱们关中的高,还挖了沟,”
老周头指着田边的水渠,“下雨时能排水,天旱时能引水,是个好法子。”
正说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农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杆头绑着铁铲。
“你们是秦国人?”
农人操着带楚腔的话问,蒙武掏出节杖,笑着点头:“我们是秦国农官,来向你们学种稻子的。”
农人叫陈禾,是附近村落的里正,家里种了十亩稻田。
听说蒙武是来学技术的,他领着众人回了村,还召集了村里的老农。
当晚,蒙武在陈禾家的堂屋里,借着油灯的光,翻看《楚农录》,陈禾坐在一旁,指着书里的“育秧法”
说:“稻子得先育秧,再移栽,不是像粟那样直接撒种。
关中的春天比楚地冷,育秧时得盖草帘,不然芽长不出来。”
蒙武把这话记在竹简上,又问:“你们种的稻子,哪种最耐旱?”
陈禾想了想,起身从墙角的粮囤里舀出一把稻种,颗粒比普通稻种小,颜色偏黄。
“这是‘黄梗稻’,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