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仓粟:风雨中的国之基石
秦王政六年,关中平原的夏天来得格外早。
入伏才三日,毒辣的日头就把地里的土晒得裂,刚抽穗的麦子蔫头耷脑地垂着,连田埂上的狗都趴在树荫下吐舌头。
栎阳县令赵陀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连片的旱田,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手里攥着的竹简,是昨日从内史郡传来的文书,上面写着“关中大旱,诸县需核查仓粟,以备赈济”
。
赵陀转身看向城西,那里矗立着三座高大的土垣建筑,青灰色的瓦顶在烈日下泛着光——那是栎阳的粮仓,当地人都叫它“栎阳仓”
。
“大人,该去粮仓清点了。”
身后传来书吏李斯的声音。
这年李斯才二十出头,刚在栎阳县府任职不久,脸上还带着几分书生的青涩,手里却捧着厚厚的仓粟账簿,整整齐齐地用麻绳捆着。
赵陀点点头,带着李斯和两名役卒往粮仓走去。
离着还有几十步远,就看见粮仓门口站着个穿褐衣的汉子,腰间系着铜制的“仓吏”
令牌,正指挥着几个民夫修补仓墙。
他叫老秦,是栎阳仓的守仓吏,守了这粮仓快二十年,脸上的皱纹里都像是沾着麦糠。
“赵大人!”
老秦看见赵陀,连忙迎上来,手里还拿着把抹墙的泥铲,“您是来查仓粟的?”
“嗯,内史郡传了文书,要诸县报仓粟数量。”
赵陀拍了拍老秦的肩膀,“这粮仓,可是咱栎阳百姓的命根子,半点不能马虎。”
老秦领着众人走进粮仓。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麦香和干燥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粮仓内部高约三丈,地面铺着青石板,石板下垫着一层干燥的草木灰,用来防潮。
两侧的粮囤堆得足有两人高,都是用苇席包裹着,上面贴着红色的封条,写着“秦王政五年秋收入仓”
。
“大人您看,”
老秦指着粮囤,“去年是丰年,关中麦子收成好,咱栎阳仓收了三万石粟米、两万石麦子,还有五千石豆子。
这几个月除了日常供给县府和驻军,没动过赈济的粮。”
李斯捧着账簿,逐一对着粮囤上的标记核对。
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落在石板上的粟米,颗粒饱满,色泽金黄,没有半点霉变。
“秦吏,这粟米保存得真好。”
李斯忍不住赞叹。
老秦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些:“咱秦人的粮仓,讲究‘干、净、密’。
仓顶每年都要补瓦,地面的草木灰每三个月换一次,连守仓的人都不能带半点水汽进来。
去年秋收时,为了赶在雨天前把粮食入仓,咱动员了两百多个民夫,日夜不停地晒粮、装囤,老秦我在仓里守了整整七天七夜,眼睛都没合过几次。”
赵陀点点头,他知道老秦说的是实话。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就定下了“重农积粟”
的国策,不仅在各县都建了大型粮仓,还制定了严格的《仓律》,从粮食的收割、入仓、储存到放,每一步都有规矩。
就像这栎阳仓,每年秋收时,县府都会组织官吏下乡核查收成,按“什一税”
向百姓征收粮食,若是丰年,还会以平价从百姓手里收购余粮,确保粮仓充盈。
“今年这旱情,怕是要持续些日子。”
赵陀走到粮仓门口,望着城外的旱田,“得提前做好准备,若是下月还不下雨,就得开仓放粮了。”
老秦脸色一正:“大人放心,只要您下令,咱这粮仓的门随时能打开。
只是……”
他顿了顿,“去年秋收时,有些百姓觉得粮食多,不愿把余粮卖给官府,说留着自家吃更踏实。
如今要是开仓,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赵陀叹了口气:“百姓的心思,我懂。
可秦国的粮仓,本就是为了‘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