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炉淬锋
暮色如墨,函谷关外的风裹挟着砂砾,撞在雍城冶铸工坊的夯土围墙上,出沉闷的声响。
工坊内,火光冲天,映得三十余张黝黑的脸庞亮,掌事工匠李墨正半跪在熔炉旁,双眼死死盯着炉口那片跳动的橘红。
“火候还欠三分。”
李墨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炉火烧过。
他身旁的年轻工匠赵琥手一抖,正要往炉里添柴的动作顿住:“师父,这已经是按老法子焖了两个时辰,再等下去,铁矿石都要化透了。”
李墨没回头,伸手从炉边抄起一块泛着青灰的矿石碎屑,在指间搓了搓。
碎屑里混着不少土黄色的杂质,簌簌落在地上。
“老法子能化铁,却除不掉这‘石锈’。”
他将碎屑扔进火里,火星“噼啪”
炸开,“你去库房把上月从巴蜀运来的无烟煤搬两筐来,再把北边送来的陶管取三根,按我画的样子接在炉腹两侧。”
赵琥虽满是疑惑,却还是应声跑开。
工坊里的其他工匠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围了过来。
老工匠王丈捋着花白的胡须:“李掌事,无烟煤火力烈,怕是会把熔炉烧裂。
陶管接在炉腹,又能有什么用?”
“试试便知。”
李墨站起身,拍了拍满是炭灰的麻布衣裳。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兽皮,展开后,上面用炭笔勾勒着熔炉的新样式——原本圆鼓鼓的炉腹两侧,各多了一根倾斜向上的陶管,炉底的出铁口也比原来窄了一半。
“之前我总琢磨,为啥咱们炼出的铁,铸剑时容易断,铸犁头用不了半年就磨秃。
后来才想明白,是炉里的风不够顺,火不够匀,杂质除不干净。”
说话间,赵琥已经带着人搬来无烟煤和陶管。
工匠们七手八脚地改造熔炉,将陶管一端嵌进炉腹的预留孔里,另一端伸向工坊外。
李墨亲自添煤,无烟煤遇火即燃,却没有浓烟,只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他又让人调整了鼓风的皮囊,原本由两人合力挤压的皮囊,改成了四人轮换,风势比之前强了一倍。
“呼呼——”
风从陶管里灌进炉腹,炉内的火焰瞬间从橘红变成刺眼的亮白,温度骤然升高。
工坊里的工匠们纷纷后退,脸上满是惊讶。
李墨却往前凑了凑,用一根长长的铁钎探进炉内,搅动着熔融的铁水。
铁水不再像往常那样泛着浑浊的暗红,而是渐渐透出一丝银亮,表面漂浮的杂质也慢慢聚成一团,被他用铁勺舀了出来。
“成了!”
赵琥忍不住喊出声。
李墨却只是点点头,眼神依旧专注:“再等半个时辰,让铁水再清一遍。”
半个时辰后,李墨大喊一声:“开炉!”
工匠们立刻围拢过来,一人负责鼓风,一人手持铁钎稳住熔炉,李墨则握着长柄铁勺,对准炉底的出铁口。
随着“哗啦”
一声脆响,银亮的铁水顺着出铁口缓缓流出,落在铺着细沙的模具里,映得众人眼中满是光亮。
待铁水冷却,李墨让人敲开模具,一块泛着青黑光泽的铁块赫然出现。
他拿起铁块,用锤子轻轻敲了敲,声音清脆,没有一丝杂音。
王丈凑过来,用小刀在铁块上划了一下,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这铁……比之前的硬了不少!”
“不止硬,还纯。”
李墨将铁块递给身边的工匠,“你们拿去铸一把剑,再铸三个犁头,看看效果。”
接下来的三日,工坊里一片忙碌。
工匠们按照新炼出的铁锭铸剑、造犁。
赵琥负责铸剑,当他将烧红的铁坯放在砧上,挥锤敲打时,明显感觉到铁坯比往常更有韧性,不会像之前那样一锤下去就出现裂纹。
待剑铸成,他提着剑走到工坊外的空地上,对着一块巨石劈去。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