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有些抖。
信纸粗糙,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却写得触目惊心——甘龙联合公子虔,已奏请新君恢复&0t;世卿世禄&0t;,还说要追查当年变法时的&0t;冤假错案&0t;。
&0t;他们这是要翻旧账。
&0t;卫鞅将信纸捏成一团,指节泛白。
他不怕翻旧账,怕的是新君会顺水推舟。
那些被新法压制的旧势力,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给他一点阳光,就会疯长起来。
夜里,卫鞅站在院中的桂树下,望着天上的残月。
商於的星空比栎阳清澈,可他总觉得那月亮缺了一块,像是秦国的新法,被生生剜去了一角。
他想起离开栎阳前,最后一次见嬴驷。
那时新君还没下旨,只是召他去御书房,屏退了左右,忽然问:&0t;商君,你说百年之后,秦国会是什么样子?&0t;
他当时回答:&0t;法治不辍,兵甲强盛,四夷臣服。
&0t;
嬴驷笑了笑,没再说话。
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算计。
或许从那时起,嬴驷就打定主意,要让他这个&0t;商君&0t;成为秦国百年基业里,必须被抹去的那笔。
深秋的商於开始落雪。
卫鞅的法典修订得差不多了,厚厚的几卷放在案上,散着墨香。
他让人将定稿送往栎阳,却迟迟没有回音。
直到腊月初,景监从外面跑进来,身上落满了雪,声音都在抖:&0t;相邦,栎阳栎阳传来消息,新君下旨,恢复了十家旧族的爵位,还还废止了&039;禁私斗&039;的条文&0t;
卫鞅正在写《刑赏篇》的最后一句,笔锋一顿,墨滴在竹简上晕开一个黑点,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原来那些不舍,那些不甘,终究是徒劳。
他以为新法已入秦骨,却忘了,骨头也能被一点点敲碎。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埋了院中的桂树,也埋了远处的山峦。
卫鞅走到书架前,看着那些自己亲手修订的法典,忽然觉得很累。
他想起刚入秦的时候,穿着粗布衣衫,在栎阳的客栈里等了三个月,才等到孝公的召见。
那时的他,眼里只有火焰,没有退路。
如今火焰快灭了,退路也早已被自己堵死。
夜深时,他铺开一张新的竹简,提笔写下:&0t;法者,国之权衡也。
权衡不正,则轻重失宜&0t;写着写着,笔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却看见竹简上映出自己的影子,两鬓已生了白。
原来,他也老了。
第二天,雪停了。
卫鞅让人备了车马,说要去商於的山野里看看。
车辙碾过积雪,出咯吱的声响。
路边的村落里,百姓们正忙着扫雪,见了他的车队,远远地站着,不像在栎阳时那样敢上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卫鞅掀开车帘,看见一个少年在雪地里练习剑术,一招一式,是新法推行后军中教的劈刺术。
少年的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垦草令》,正趁着雪天认字。
他忽然觉得,或许也没那么糟。
新法就像这雪地里的草籽,哪怕被埋得再深,春天来了,总会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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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行到一处山岗,卫鞅下车远眺。
远处的秦岭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像一条沉睡的巨龙。
他知道,从这里往西北走,是他一手变强的秦国;往东南走,是虎视眈眈的楚国。
而他,就站在这中间,成了一个被遗忘的符号。
景监递来一壶酒,卫鞅接过,仰头饮了一大口。
酒很烈,呛得他眼眶热。
&0t;回去吧。
&0t;他说。
回到坞堡时,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