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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时,他悄悄走进屋,在“太子犯法”
的条款旁,添了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
法典初稿完成那天,恰逢秋收。
卫鞅带着竹简去见孝公,刚走到宫门口,就见一群农夫捧着新收的粟米跪在道旁,为的正是当年扛木头的那个瘸腿老兵。
“左庶长,这是俺们村最好的粟米,给您熬粥喝。”
老兵咧着缺牙的嘴笑,“俺儿子按新法立了军功,成了公士,官府给分了两亩好地!”
卫鞅接过沉甸甸的粟米,忽然想起刚入秦时,在五羊皮馆听到的那些抱怨。
那时的秦人提起官府,眼里满是怨怼,可现在,他们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光。
他回头望向偏殿的方向,公孙贾正站在台阶上,手里捧着修订好的法典,脸上没了往日的冰霜。
孝公在书房里等着他,案上摆着壶新酿的米酒。
当卫鞅展开长达三百六十卷的法典竹简时,君上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墨迹未干的字,忽然红了眼眶:“当年颁布求贤令时,我总怕没人来。
现在看来,是秦国的土地配不上这些法啊。”
“不。”
卫鞅躬身道,“是法配得上这片土地。”
孝公拿起一卷“田律”
,忽然笑道:“我听说公孙贾在‘禁私斗’旁写了句‘秦人之勇,当用在疆场’?”
“是。”
卫鞅点头,“他还建议增加‘孝子免徭役’的条款,说不能让法冷了人心。”
“这个公孙贾,倒是个可用之才。”
孝公将竹简卷起来,郑重地放在书架最高层,“等法典刻成石碑,就立在宫门外,让秦国人都来看。
告诉他们,这不是卫鞅的法,也不是嬴渠梁的法,是秦国的法。”
卫鞅走出宫门时,夕阳正染红渭水。
岸边的农夫们在打谷,木枷撞击的声音像在敲鼓。
他忽然想起老师的帛书,那句“法者国之骨血”
此刻有了新的意义——骨血会传承,会生长,只要秦国的土地上还有人相信法平如水,新法就永远不会死。
回到偏殿时,他现公孙贾还在。
案上摆着两盏米酒,其中一盏已经斟满。
“主君说,”
公孙贾的声音有些生硬,“法典刻碑那天,他想来观礼。”
卫鞅拿起酒盏,与他轻轻一碰。
米酒的醇香混着竹简的墨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远处的打谷声还在继续,像一古老的歌谣,唱着一个国家脱胎换骨的新生。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公子虔的剑仍悬在头顶,甘龙的暗棋也未清除。
但当法典的字句刻进石碑,刻进秦人的心里,就算有一天他和君上都不在了,这新法也会像渭水一样,日夜不息地流淌下去。
烛火再次亮起时,卫鞅铺开新的竹简,在扉页写下:“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
窗外的月光落在字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却透着足以穿透岁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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