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不是不信君上,是怕君上被东进的执念蒙蔽啊!
想当年惠公背盟,文公称霸,晋人从未将我秦放在眼里。
可这些年,我军西抚戎狄,南收巴蜀,国力已非昔日可比。
何必急在这一时?”
穆公站起身,走到殿外。
今夜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咸阳城头的刁斗声断断续续传来。
他想起十年前站在这里,看着百里奚带着百姓开垦的万亩良田;想起五年前,西戎使者献上的千匹战马;想起三个月前,郑国商人弦高送来的十二头肥牛——那商人说,郑君愿年年向秦纳贡,只求两国永结盟好。
“先生可知,”
穆公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寡人昨夜梦见了襄公。
他问我,何时能将秦国的旗帜插在崤山之巅。”
蹇叔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知道,当君主搬出先君的名字时,任何劝谏都已是徒劳。
三日后,渭水南岸的渡口挤满了人。
三万秦军将士披着霜色铠甲,在晨雾中列成整齐的方阵。
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位将领立马船头,他们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玄鸟图腾仿佛要振翅高飞。
穆公亲自站在岸边送行,他的玄色王袍被江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
当孟明视单膝跪地接受兵符时,他忽然现这位年轻将领的手在微微颤抖。
“寡人等着你们凯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船队缓缓驶离渡口,岸上的人群忽然爆出震天的欢呼。
孟明视回头望去,看见穆公仍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他忽然想起昨夜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锦囊,里面是百里奚临终前写的字条:“见郑则守,遇晋则避,归途防火。”
就在船队转过河湾时,孟明视看见一个苍老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追在岸边,是蹇叔。
他的白在风中凌乱,一边跑一边哭喊:“吾儿西乞术!
崤山多石,你们一定要当心啊——”
西乞术站在船尾,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想回应,却被孟明视按住肩膀。
“将军?”
孟明视望着渐渐远去的咸阳城,将秦锐剑抽出半截,寒光映在他年轻的脸上:“传令下去,加前进。”
船桨搅碎了渭水的晨雾,也搅碎了蹇叔的哭喊声。
没有人注意到,岸边的芦苇丛里,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正将一块刻着“秦”
字的木牌扔进水里。
木牌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在迷雾深处。
三日后,这块木牌被晋国边境的斥候捡到。
当晋襄公在朝堂上看到它时,年轻的君主忽然笑了。
他将木牌狠狠摔在地上,对群臣道:“秦穆公老糊涂了,竟想千里袭郑?传寡人之令,令先轸率军埋伏于崤山!”
此时的秦军正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
孟明视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翻看着手下绘制的郑国城防图。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案上的竹简卷走。
他伸手去抓,却看见远处的山坡上,一群牧羊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将军,要不要……”
副将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孟明视摇摇头。
他想起临行前穆公的嘱咐:“此次东征,务求隐秘,不伤无辜。”
他从行囊里取出几枚秦半两,命人送去。
那些牧羊人接过钱,欢天喜地地赶着羊群离开了。
可他没看到,其中一个牧羊人在转身的瞬间,将一块染着朱砂的石头扔进了山谷。
那石头滚了几滚,停在一条隐秘的小径旁。
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晋军铠甲的斥候捡起了它。
夜色渐深,秦军在一处废弃的驿站扎营。
孟明视巡视营地时,现西乞术正独自坐在篝火旁擦拭弓箭。
“在想你父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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