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暖香彻底盖过。她原以为自己是这家里的异客,是许氏分走了父亲本该独属于她的关注,是陆霄昀抢走了生母留下的那些念想——可此刻,陆霄昀腕间未愈的划伤、许氏鬓边那支绣坏的簪子、父亲灯杆上细腻的磨痕,这些细碎的暖意挤在眼前,如春雨润田般,将那些年“失恃”的难堪、“难融”的别扭,一点点烫得软了边角。
她想起前几日自己夜寒发烧,浑身滚烫,是许氏披着外衣守在床边,一遍遍的用温水给她擦汗喂药,彻夜未眠,清晨时眼底满是红血丝;想起去年的生辰,她本以为没人记得,却在枕边发现了一支与生母同款的玉兰发簪,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陆霄昀用自己攒了半年的压岁钱买的,还特意叮嘱店家不要声张;想起父亲总会在生母的忌日那天,独自去挽月院坐一下午,指尖轻轻摩挲着墙上挂着的《墨荷图》,眼神里满是怀念,嘴里还喃喃地说着“婉婉,纤纤长大了”。原来他们从没想过要取代生母的位置,只是想小心翼翼地递来一份迟来的温暖,将她从孤独的寒冬里拉出来。
她终于没再说出伤人的话,只是垂着眼,指尖轻轻的碰了碰那温热的碗沿,声音轻得像羽毛:“......多谢母亲,多谢父亲,也多谢你。”
陆霄昀的眼睛瞬间亮如燃灯,似把漫天的星子都收进了眸中,他猛地从竹梯上跳下来,险些撞翻了梯子,还好及时扶住了窗沿。他兴奋地跑到陆纤纤面前,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音:“阿姐你肯叫母亲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兔子灯!”他说着,兴奋地献宝似的递过手里的油纸包,“这个也是给你的,街上张糖人的手艺可绝妙了,我瞧他捏的时候,特意让他把裙子捏成你最喜欢的粉色,头发梳成你这样的垂挂髻,你看像不像?”油纸被层层剥开,里头是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姑娘,粉裙垂落,眉眼弯弯,嘴角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竟与陆纤纤平日里的模样有七分相似。糖人的香气清甜,混着桂花香,萦绕在鼻尖。
许氏也红了眼尾,伸手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指尖带着一丝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气:“好孩子......快吃鸭羹吧,再凉了就不好喝了。”
那晚的月洞院,荷花灯的暖光与兔子灯的柔影交相辉映,姜母鸭的醇香裹着桂花香漫溢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陆纤纤捧着瓷碗,小口小口地吃完了那整碗羹汤,连碗底浓稠的汤汁都用勺子捻得干干净净,甜蜜的枣肉在舌尖化开,暖意在胸腔里一点点的蔓延开来,驱散了她积郁多年的寒凉。
甚至当陆霄昀调皮地用兔子灯的灯穗轻扫过她的脸颊时,她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躲开,反而微微偏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浅弧。陆霄昀见状,眼睛更亮了,又拿着灯穗逗她,惹得许氏在一旁笑着说“霄昀,别闹你姐姐了”。
望着窗棂下随风晃动的兔子灯,烛光在灯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记忆里母亲做的那盏灯渐渐重叠。她忽然觉得,或许这侯府真的能成为她的家,或许接住这份新的温暖,并不等于忘记生母。只是这美好太过于易碎,让她心生恍惚,总怕一觉醒来,眼前的温暖便会如泡沫般消散,只留下一片空寂。她悄悄将那半块绣着玉兰的绢帕放进袖袋,像是要将生母的念想与眼前的温暖一并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