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抵达了天下雄关——潼关之下。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般泼洒在巍峨的关墙之上,将这座扼守东西咽喉的巨兽染上了一层悲壮而瑰丽的色彩。
关楼之上,隋字大旗依旧迎风飘扬,甲胄鲜明的士兵执戈而立,刀枪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关门前,新婚不久的潼关守将、左骁卫将军贺娄蛟,与南阳公主杨庆儿,早已率领麾下主要将领列队迎候。
贺娄蛟一身戎装,威武不凡,眉宇间虽带着新婚的喜气,但更多的是一位边关大将的沉稳与坚毅。
而站在他身旁的南阳公主杨庆儿,虽未穿着繁复的公主礼服,只是一身简洁的绛紫色宫装喜服,却依然保持着皇家公主的端庄仪态。
只是,她那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淡淡的忧伤,眼神深处,是对未来命运的茫然与接受。
两人的结合,喜乐难辨,特别是在帝国如此危局的背景。
夫妇二人此刻站在雄关之前,更显出一种身不由己的滑稽感和宿命感。
爱,喜欢,与子偕老,重要吗?!
各种繁复的迎驾礼仪,在战争阴云的笼罩下,一切从简,但却并未失了该有的规制与庄严,在悲壮的落日背景下,默默进行着。
进入关内,稍作安顿,杨广不顾舟车劳顿和身体的极度虚弱,执意要让新晋的驸马贺娄蛟和女儿杨庆儿搀扶着,登上潼关的西门城楼。
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在古老的城墙砖上拉得细长而扭曲。
他那枯瘦羸弱的身躯在猎猎关风中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全靠贺娄蛟有力的臂膀支撑着。
他极目远眺,望着关内那片广袤的、曾经属于大隋的壮丽河山,如今却烽烟四起,叛旗林立。
“来了……朕来了……你们都来了……”他低声呢喃着,嘴角泛起一丝诡异而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中混合着嘲讽、不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李渊……李密……王世充……还有那些……魑魅魍魉……都好……很好……朕在长安……等着看你们……咳咳咳……”
突然,他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萧后和内侍慌忙上前搀扶。
杨广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他们,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死死捂住嘴巴。
片刻之后,当他拿开手帕时,那方丝帕已被触目惊心的黑红色血液浸透,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陛下!”
“父皇!”
城楼上顿时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喊声。
杨广却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强行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目光投向西方那最后一抹即将被地平线吞噬的晚霞,眼神变得空洞、遥远,仿佛已经看到了命运的终点。
他用尽气力,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
“日月……昭昭……路在……何方……”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便歪倒在了及时抢上前来的贺娄蛟和杨庆儿怀中。
早就候立近左的孙思邈等人,连忙上前,一通忙乱……还好,虚惊一场。
潼关城头,一片静寂,唯有秋风呜咽,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