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更迭和国运之争,水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深,牵涉的势力范围也更广。
真可谓是步步惊心。
六
翌日,銮驾继续在重兵护卫下向西行进。
距离长安越近,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来。
由于实施了严格的军事管制,沿途几乎看不到逃难的流民,连经过的村庄也多是门户紧闭,炊烟稀少,一片异样的死寂,衬托得这支庞大的队伍更加孤寂和肃杀。
也许是故都临近带来的精神支撑,杨广这一日的精神竟似乎好转了些许。
他甚至强撑着坐起身,传旨召见了随行的核心重臣——萧瑀、裴矩、来护儿等人,以及卫王杨子灿和皇太孙杨侑,共同登上了他那辆宽敞如移动宫殿的巨型御辇。
辇内,杨广倚靠在软枕上,面色蜡黄,气息微弱,但话却比往日多了起来。
他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当年营建东都洛阳、开凿大运河、乃至更早时期参与规划修建大兴城(长安)的种种辉煌往事,语气中充满了对往昔峥嵘岁月的无限怀念与如今局面难以挽回的深深不甘。
这些话语,在旁人听来,或许只是老人临终前的呓语,但杨子灿静静地听着,心中明了。
这是杨广在对自己一生进行最后的回顾与总结,同时,也是在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向杨侑和众臣灌输大隋昔日的强盛与荣光,为即将到来的权力交接做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铺垫。
年仅十二岁的代王杨侑,身穿沉重的亲王礼服,拘谨地坐在下首。
他被这辇内压抑的、混合着药味和死亡气息的氛围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小脸煞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眼神中,不时流露出这个年龄难以承受的恐惧与茫然。
他不时地偷偷抬眼,望向自己最依赖和信任的老师杨子灿,仿佛想从那里寻求一丝勇气和安慰。
“侑儿……”
杨广忽然停止了回忆,目光转向孙子,声音刻意放得温和了些,却依然掩不住那份虚弱,“怕吗?”
杨侑瘦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他低下头,紧紧咬着下唇,罕见地没有立刻回答皇祖父的问话。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杨广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他将目光转向车窗外,看着那些飞速掠过的、因战乱而荒芜的田野,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杨侑谆谆教诲:
“这江山……社稷……太重了……压得朕……喘不过气……但,你是朕的孙子……是杨家的嫡系血脉……是我大隋……未来的君主……你……不能怕……也……没有资格怕……”
说着,他猛地转过头,原本浑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回光返照般,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位重臣的脸庞。
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般,死死定格在杨子灿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托付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在场的每一位……都要……都要竭尽全力……辅佐好太孙!保住……我大隋的……万里江山……千秋社稷!”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万死不辞!”
萧瑀、裴矩、来护儿、杨子灿等人,连忙跪伏在辇车华贵的地毯之上,齐声应和。
声音,在空旷的御辇内回荡。
那声音固然响亮,却难以掩饰那份在现实重压下的空洞与无力。
杨子灿口称遵旨,但脑海里不时闪现着杨广那燃烧着最后生命火焰的、近乎偏执的眼神。
他心中无比清楚,这位骄傲的皇帝,至死都不会承认,眼前这危如累卵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正是源于他自身不顾民力、好大喜功、急躁冒进的国策。
如今,他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压力,乃至整个帝国的未来,都寄托在了年幼的孙子身边这群在他看来尚且可靠的臣子身上。
这份托付,重于泰山,却也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七
傍晚时分,历经跋涉的銮驾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