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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公爵死守北境十余年,直到最后一战,如今尸骨未寒。
其幼子刚继承爵位,也本应继承北境总督之职,因歷代北境总督之位都由埃德蒙族长担任。
不是六皇子殿下不合適可如今帝都连北境那边的贵族態度都不知道。
就让一个刚到北境一年多的皇子掛个总督的头衔,未免太草率了,那些北境旧贵族恐反生隔,此等动盪时期,更应该慎重。”
话音落下,御宸厅內一时若寒蝉。
有人將茶盏轻轻放下,神情凝重,有人低声与邻席交换眼色,却再无人轻易附和西蒙斯的提案埃莉诺没有说六皇子无能,没有提卡尔文家,更没有爭权。
但她用一句“那些北境旧贵族恐反生隔阁”,就將整个北境变成了皇权派无法隨意染指的地雷区。
最妙的是,她还用“尸骨未寒”顺带激活了满场贵族的兔死狐悲情绪。
今天可以因为皇族一句话,剥夺一个死去公爵家族的百年功绩,那么明天也可以剥夺任何一家手中的领地与荣耀。
於是无论是与卡尔文家族利益交织者,曾受埃德蒙照拂的贵族,又或担忧“兔死狐悲”的其他贵族代表。
纷纷在心中权衡之后,选择沉默或点头赞同。
他们其中多数未必是支持埃莉诺本人,他们只是支持那句话背后的自我保全。
就在这风头已逆转之际,那位眼中常含笑意的西蒙斯家族代表,脸色却不太好看了。
他眼角抽搐一下,悄然扫过桌前记事捲轴,似乎在斟酌是否要强行推进原有方案。
但他还未想明白,埃莉诺已缓缓补上了她最锋利的一刀。
“若摄政王殿下意欲安北境,不如赐六皇子以『北境皇家重建特使』之职,暂代处理部分行政权,待局势明朗,再定总督继承。”
她轻描淡写地说著,仿佛真是出於对皇子的体恤之心,毫无半点攻防之意。
但这是刀刃藏在礼节与体面之中的典范之作。
赋予“皇家重建特使”这个听上去威风八面的头衔,实际上是:
让六皇子有“体面之职”,又无实际统领之权。
暂时保留总督一职空悬,为未来爭夺留一线。
如果日后需要清除六皇子影响,也不会成为罢免总督的大案。
这一手,退一步,挡住三步棋,借一步化解全局。
西蒙斯代表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他当然明百埃莉诺这一套意味著什么。
並不是他们输了,而是埃莉诺及时补上了缝隙,不再留出一击必中之隙。
他若现在强行反驳,反倒像是逼宫、扰乱会议秩序。
若隨意退却,又等於坐实了无谋冒进的罪名。
僵住了。
而御宸厅之中,不少贵族轻轻点头,甚至连军部一侧的尤达將军,也不动声色地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铜章。
摄政王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身侧的老內务总管林泽。
林泽微微俯首,在摄政王耳侧低语几句。
片刻后那位虚弱的摄政王开口,声音低哑,却不容置疑:
“北境总督一职,暂悬不决。六皇子封为『北境重建特使』,协助诸事,由监察院联席监督。”
御宸厅內眾人皆起身低头行礼。
埃莉诺亦微微俯首,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轻轻鬆了口气。
她贏了,不过不是全面胜利,但也已足够。
只是接下来,恐怕要靠路易斯自己了。
皇家重建特使,名义虽轻,实则却是帝国派系安插进北境的眼与手。
日后如何应对与他之间的鉤心斗角、制衡与妥协,就得看路易斯自己的手腕了。
卡尔文家族能为他做到的,也就到此为止,
再往上爭,代价就太大了,正如她那位兄长在信中所说:“不必太过卖力。”
但她並不担心,能在短短四年间,路易斯从帝国东南一隅的开拓者,崛起为如今北境实际的统治者,必定会有出色的权谋能力。<
